第87节
所以，他一定会选择在身上的诅咒失控前迎接死亡。 而现在，老人感觉到了，那个让他最愧疚的孩子，将死。 . 暗宇宙充斥着狂暴的力量，所以能存留在暗宇宙中的，即使是一颗石头，也坚硬无比。 这里最多就是石头，当然它们最初并不是石头，而是一颗颗星辰。 在乱石中，一颗半透明的气泡便显得异常的醒目。 气泡是淡淡的粉红色，里面却是一座红墙绿瓦的小房子。不论是气泡还是小房子在乱石中都显得脆弱不堪，只要轻轻一撞就会灰飞烟灭，可结果却是，撞上来的坚硬石头变成了更细小的碎石。 小房子里铺着厚厚的地毯，地毯的一个角落里，此刻正躺着一个男人。 他的脸色异常的苍白，双唇几乎没有血色，右肩的位置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伤口看不见血肉，只有黑色的气流在其中流转——那是恶魔黑羽那一箭所携带的诅咒之力，隐约可见有无数的头颅冤魂在其中挣扎着想要吞噬，但这些冤魂刚张开嘴就被一道雪白的光芒给照得冰消瓦解了。 白光来自漩涡中的那朵洁白如雪的星辰之花，这朵星辰之花蕴含了浓郁无比的生机，即使漩涡中的诅咒之力也无法沾染它一丝一毫。 漩涡之外还有另外三股力量，一股是诡异莫测的红线，那是恶魔之王种在楚零曜身上的诅咒，早已布满了他的全身，缠绕在他的肌肉和骨骼上。 另一股是他本身的力量，对抗红线诅咒的力量，最后一股充满了一股疯意，那是星空之中，李九思打在他身上的疯狂拳意。 原本，楚零曜的体内，只有红线诅咒，长久以来，虽然他一直在被诅咒侵蚀，但也形成了一个稳定的平衡，在于李九思交战时，这个平衡岌岌可危，当李九思那一拳打来时，黑羽那蕴含了诅咒之力的背袭一箭彻底打破了这个平衡。 左左并不清楚要如何治疗楚零曜的伤势，她只能选择最温和的方法，使用了一朵珍贵的星辰之花，表面上星辰之花将漂浮在外的红线燃尽，也压制了黑箭上的诅咒之力，但实际上…… 此刻，楚零曜的身体就像是一个炸药桶，各种力量混杂在其中，任何一种新力量都可以点燃这个炸药桶，把他炸得灰飞烟灭。 理论上应该是这样，但实际上，一股奇妙的变化出现在他的身体里，星辰之花，红线诅咒，黑箭诅咒，李九思的拳意，还有他本身的力量……各种力量冲突，就在即将爆炸之时却诡异地安静了下来，并迅速的变异。 红线，黑色漩涡，星辰之花，还有那一股携带着疯狂的拳意融合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缠绕楚零曜全身的灰线。 良久，楚零曜睁开了双眼。 那双比星辰还要明亮的双眼，蕴含着无穷的光与暗的双眼，却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黯淡空洞。 楚零曜伸手摸了摸自己肩上的伤，又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检查完自己的身体，表情略显得有丝奇怪。 然后他摸到了放在自己身旁的一张纸和一个笔记本，闻到了纸上残留的熟悉味道。 纸和笔记本都是苏颜留下的，笔记本是她对楚零曜的生平纪录，因为担心这家伙又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所以特意留了下来，并在里面交代了楚零曜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那张纸写着她跟左左去了纳美星夺回自己的身体。 苏颜把一切都交代的很清楚，可是，她没想到，中间出了个意外。 楚零曜拿起纸和笔记本，表情怔了怔，猜到了纸是苏颜对自己的留言，而笔记本就是他看过的那本。 失忆对楚零曜是家常便是，所以每一次他恢复意识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忆，回忆自己还记得什么，回忆自己之前发生过什么，回忆还能记起的那些东西。 这一次也不例外，但这一次却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 他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记得伊莉丝在自己的眼皮下换走了苏颜，记得自己为了带走苏颜和李九思战斗，记得那从背后而来阴险无比的一箭……甚至他突然想起一些本已经忘掉的事情。 比如，某一天，他在星空中吻了某个少女。 他想起她在笔记上的记载“此处省略一千字”，嘴角不禁翘了起来，展露了一个非常清浅的微笑。 是的，他很愉悦。 愉悦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异变，濒临爆发的诅咒再次被压制了下去，甚至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虽然被剥夺了视觉，但却恢复了一些记忆，对于他来说，记忆比光明更加重要。 他又休息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的伤势已经被压制了，才站起身来。 虽然看不见苏颜留下的那张纸条，但他还是可以猜到，她最急切想要做的事情。 那么，就去纳美星吧。 楚零曜抬起脚，才走了两步就撞到了墙上，他想靠蛮力撞过去，却发现小房子的墙壁比他想象中的坚固，于是不得不花一点时间来找门，可是，楚零曜却不知道，左左的房子是没有门的，因为她要用门用笔画就可以了。 . 苏颜很担心。 她看着面前变成废墟的爱玛城，不得不担心陈七等人。她也很担心楚零曜，不知道那朵花到底对他有没有用。 反正已经被伊莉丝夺走身体那么多天了，也不着急这么一时半会儿的，苏颜觉得照顾楚零曜其实更重要一点。 不过，她心知左左是不可能同意的，而且，她能照顾的极其有限，最多就是守在他身边，给他抹抹汗什么的。 但是，即使这样，也比丢下昏迷不醒的楚零曜要强啊。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苏颜叹了口气，担忧地望着面前的废墟之城。 左左东张西望了一下，嘿嘿一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这还不容易？” 苏颜惊奇地想，难道那支笔还带有自动回放功能？ 可下一秒，苏颜就知道自己想多了，左左突然消失在原地，十来秒后，提着一个东西回来了。 “哎哟，左左大人，你轻点，你轻点……”左左手里的那团东西叫道。 苏颜定睛一看，这团东西和人差不多高，披着斗篷，不过，这斗篷，这身高，还有这说话的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左左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斗篷下立刻露出了数条红色的腿。 可不正是当初苏颜在天空之城遇见的那只龙虾。 ☆、第125章 恶魔与虫族 苏颜惊异地盯着斗篷下露出的那一条条带节的腿，在这里见到龙虾的确非常的惊异，但，更让苏颜惊异的却是龙虾对左左的称呼——左左大人。 一刹那间，苏颜想起在约德尔远征舰队上顾老师说的那些传说。 传说，宇宙中一共有三大贪婪种族：恶魔族，机械族，虫族。而其中，机械族是恶魔族执着出来的玩具，虫族是恶魔族豢养的宠物。 这是传说中，虫族和恶魔的关系，现在看到龙虾对左左的尊敬和害怕，苏颜忽然觉得这也许不是传说。 “哎哟，我的小腰……”龙虾被左左丢到地上，摔了个底朝天，七八条腿和钳子齐齐地捂住了自己的腰，粗狂的惨叫在废墟的爱玛城上空盘旋，好似自己马上就要死了一样，而事实上，他全身一点伤痕都没有，左左那一丢也没用什么力。 左左压根没在意惨叫连连的龙虾，得意洋洋地对着苏颜嘿嘿一笑，一脸地求表扬：“你想知道什么，就问他！” 苏颜一阵无言，轻咳了一声，问龙虾：“喂，这里怎么会变成这样？我的那些朋友呢？天空之城的人呢？” 苏颜一连问了三个自己现在最想知道的问题，但问出之后才发现龙虾的惨叫声太大，她的喵喵叫被压得几乎都听不见，并且龙虾似乎听不懂她的猫语，所以也没在乎一只猫在那里叫什么。 苏颜：“……” 左左也反应了过来，哈哈一笑，然后没好气地踢了龙虾一脚：“叫什么叫，再叫就把你切了！” 刚刚还叫得惊天动地的龙虾陡然闭上了嘴，可怜兮兮，惊恐欲绝地望着左左。 不等苏颜催促，左左已经把苏颜的问题问了出来。 估计是刚刚左左的恐吓过于给力，所以龙虾回答得非常快：“左左大人，你问的是爱玛城为什么变成废墟吗？” 左左从鼻孔里“嗯”了一声。 龙虾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脸谄媚：“左左大人，你知道的，我五爷，不，我小五，一直都是和平主义者，爱玛城的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颜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关于虫族的记载，出现的最多的是贪婪，残暴等等形容词，他们热爱战争，从出生到死亡都在战争，他们吞噬一切的物质来促进自身的进化，这里的一切，包括生物，植物，甚至星辰，这样一个种族成员之一居然口口声声的称自己是和平主义者？ 自从有了精神力，苏颜的记忆力就变得异常强悍，一边诧异，一边回想着和龙虾认识的过程，当初她和陈七一行人被数十万纳美星人困在爱玛城时，天空中飞来一架飞行器，似乎还真是这个龙虾热情的招呼他们快点上飞行器。 一旁的左左却不会在乎龙虾是否是和平主义者，不耐烦道：“谁问你这事和你有没有关系，我问你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这里的人呢？” 见左左发怒，龙虾似乎挺害怕她的，急忙回答道：“两天前，约德尔同盟国的军队朝这里发射了一颗能量光束，所以变成了这样。” 苏颜一愣，她以为这里变成废墟是和虫族有关，没想到却是约德尔同盟国的军队，爱玛城是上下两座城，下城区聚集了数十万变异的纳美人，上层却是数千人等待营救的老幼妇孺。 当他们一行人被龙虾救到天空之城时，那些老幼妇孺得知他们是约德尔同盟国派来的，一个老人流着眼泪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祈求苏颜救救他的儿子，儿媳，还有孙子。 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抱着她的腿说想自己的爸爸妈妈。 还有很多的人，将希望寄予在她的身上，那时候，应明秀说，如果没有能力拯救他们，却给了他们希望，只会把这些人推入更深的绝望。 当时苏颜并不认为自己没有拯救的能力，可谁能想到，她刚刚对那些人做出了承诺，就遭遇了变故，不但被伊莉丝夺走了身体，如今更是变成了一只猫，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想夺回自己的身体，从来没想起过自己当初的承诺，直到看到爱玛城变成一座废墟时…… 前所未有的内疚充斥着苏颜的心头，这股内疚和自责在此时此刻的废墟之城前，变得比她要夺回自己的身体还要迫切。 “那些人呢？”苏颜的嗓子有点哑，希望听到那些人平安无事。 左左向龙虾转述了苏颜的问题，龙虾奇怪地看了苏颜一眼，之前他以为苏颜是左左大人的宠物，还在奇怪左左大人怎么会养一只平凡无奇的猫，但现在怎么看着，这只猫非但不是左左大人的宠物，反而左左大人还挺听她的话。 龙虾没掩饰自己的疑惑，直愣愣地盯着苏颜，他横看竖看，这就是只平凡无奇得猫，直到左左又踹了他一脚，催促他快说，龙虾才回过神来，黯然道：”死了。” 苏颜心中一梗，她说不出来那是什么感觉，大脑仿佛空白了。她在多美星球的那座帝宫前杀过人，杀过很多人，但依旧做不到漠视人命。 原本，她和纳美星人并没有任何的关系，但只要是一个人，一个热爱生命的人，都不会见死不救，更何况她还向那个老人，那个小女孩做出了承诺，给了他们希望，可是，他们就这样死了。 除了他们，陈七呢？应明秀呢？也死了吗？ 苏颜低下头，眼底空茫茫的，那个老爱顶撞她，老爱向达蒙或者小杰打小报告，却又会用生命保护她的陈七就这样死了吗？ 那个很少说话，在天空竞技场上被露莎评价为年青一代的天才的应明秀，也死了吗？ 还有沈筠，苏颜甚至还不太了解他。 他们都死了吗？ 苏颜仿佛被抽空了所有的力气，垂着脑袋，盯着地上的黄沙。 左左是知道苏颜还有朋友在爱玛城的，见苏颜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自然明白她在难过什么，可是，她并不擅长该怎么安慰人，便把目光投向罪魁祸首，沉着脸问：“是都死了？说清楚些！” 龙虾因为心里有疑惑，所以这次观察得非常仔细，在听到爱玛城的人都死了后，他发现左左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倒是那只猫表现得非常难过，然后左左大人才沉下了脸。 龙虾再次凝望苏颜，他敢肯定，这绝对就是一只平凡无奇的猫！ 可是…… 没等他多想，不耐烦的左左又踢了他一脚，龙虾这才回答道：“下城的都死了，我有告诉他们只要杀掉那只虫王，寄生在下城人身上的虫族也会死，这样，他们就会恢复过来，可是，他们不相信我的话……”龙虾苦笑着摇了摇头，最后说道，“上城的人被约德尔同盟国的人带走了。” 苏颜猛然间抬起头来，充满希翼地问：“上城的人都还活着？那陈七，应明秀，还有沈筠呢？” 左左连忙翻译，龙虾盯着这只平凡无奇地猫，心想，能让左左大人这么在乎的猫，怎么可能会是只普通的猫，一定是他境界太低，无法辨认，嗯，没错！以后一定要先讨好这只猫！ 拿定注意，龙虾搓着自己的几条腿，特别诚恳地向苏颜解释道：“上城的人的确还活着，被约德尔同盟国的人带到赤道地带了，至于陈七以及那个，额……”龙虾不知道该不该向左左汇报纳美星上还有另一位疑似恶魔的少女，那个少女的气息只泄露了一瞬间，但恶魔总共就九十九个，每一个虫族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知道这九十九位至高无上的大人，自然也是知道苏颜的，但苏颜不同于其他恶魔，在恶魔族，她是一个禁忌，一个不能被提及的恶魔。 左左瞥了龙虾一眼，大概猜到龙虾在避讳什么，哼了一声：“她呢？去哪里了？” 这个她自然是占有了苏颜身体的伊莉丝，龙虾也明白，此时见左左问，也不敢再隐瞒：“那位，离开了，陈七三人也是跟着那位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位，我也摸不清他是谁，突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