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嘿……”他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盯着门口一脸稀奇，“听说过狗遛人，还没见过猫遛人的。” 闺女自从辞职回来，真是让他长了不少见识。 老父亲的这点嘀咕，林兰是一点都不知道的，此时她人已经欢快地下了楼，在雪花的带领下走出小楼，开始左拐一路往前。 领路的白猫这会儿尾巴像天线一样高高竖起，那是心情也非常开心亢奋的显示，以往经常会在喂猫饭时看到。自从林兰能和猫咪对话，彻底理解雪花的诉求后，它高兴竖起尾巴的次数多了不少。 雪花踩着轻快的小猫步，路上不时回头看后面的林兰：“喵——”（兰兰，快点！） 林兰刚加快了两步，前面的白猫已经用力一跳，跃上了左边的围墙上方，悠闲地继续小跑。 对人来说颇高的围墙，对猫而言也就是多跳两下的事，走在上面既畅通无阻又不会担心遇到人类，非常安全。 看它十分熟稔的样子，就知道平时没少这么走。 林兰跟着它走完那段围墙，之后又进入了一片绿化带式的小公园，但却不是走的人类惯常走的路道，而是又一条贴着建筑走的边沿。 建筑物的边上被工人彻出一条大约只有十公分的水泥带，猫踩在上面走完全没问题，但对人类来说就跟过悬崖路径一样又陡又窄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猫道”？ 这个猫道，可不是盖大桥用的专业术语，就是字面上“猫走的路”的意思。毕竟和人类相比，猫咪走在马路上会遇到很多无意甚至有意冲它们涌来的危险。 雪花走的这些路，通通都是人类绝不会走的旁门左道，如果能动漫式美化一下，倒真的有几分童话式冒险美感，走在其中会不自觉地生起儿时玩捉迷藏到处找地方躲起来时的那种兴奋心跳。 但主人公已经不是小孩，是一个成年女性，钻不了破墙洞也拱不了灌木丛了。 若是换成旁人被这么带路迟早要跟丢，但林兰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雪花，这个隔离坑太宽我跳不过去啊。” “雪花，这个管道太滑了，我会掉下去。” “雪花，我们从这边绕过去行不行？” 虽说因为人猫不同（事实是林兰拖了后腿），导致雪花前往目的地比平常花了更多的时间，但好歹它成功领着林兰到了它平时经常玩耍的地方。 “喵——”（就是这里了！）白猫甩着尾巴，向林兰轻轻叫。 也终于能喘口气的林兰也打量着周遭环境，从跟着雪花走时她就在计算和家里小楼的距离，不得不佩服猫咪外出遛弯的耐心，这都最少四公里的路程了，跑得可真远。 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栋很久都没人居住的破烂民居，虽然杂草丛生，可胜在安静没什么人类从附近来往走动，而且光照很好，低矮的瓦片屋顶上可以看到不少流浪猫懒洋洋地趴着晒太阳。 一只，两只，三只……粗略一数起码有十几只猫都在这里，这算是流浪猫聚集基地么？ 和狗不同，猫咪就算流浪也不会胆怯和狼狈，除非生病无法自理，否则人们见到流浪猫的形象大多都是从容悠闲的姿态。它们的身上总是干干净净的，或躺或坐在人类够不着的高处看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 林兰站在原地看着它们，眼中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羡慕，至于羡慕什么一时间又很难说清。 或许是她注目的时间太长，让原本在屋顶安静晒太阳的猫群在发现她后产生了一定骚动，不过因为地势距离关系，有些猫受惊站起倒并没有立刻跳着逃走。 她的前面，雪花已经灵巧地踩着地上堆叠的碎砖三两下窜上了民居的屋顶，冲着群猫叫了几声。 离得有些，林兰听得有些不真切，但还是依稀分辩出雪花是在向猫群介绍自己，说她是它铲屎官的事，并且还说了她能听懂猫咪的话跟它们互相对话的消息。 一时间，屋顶上的猫咪们全都齐刷刷看向她，一对对的玻璃球眼珠充满好奇地看过来。 “你们好呀！”她向着猫群挥了挥手，“我是雪花的麻麻，这次过来给你们送食物来了，谢谢你们一直以来对我家雪花的关照啊！” 食物！！ 原本惊奇自己真的能听懂这个人类在说什么的猫群，在听到这个词后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 有一只黑白色的奶牛猫第一个兴奋叫着从屋顶腾挪到地面，小牛犊一样冲向林兰：“喵！”（食物！食物在哪！我要食物！） 它围着林兰的脚打转，尾巴高兴地甩来甩去，一点都没有流浪猫应有的警惕心。 “在包里呢。”将背上的包卸下，林兰取出一个猫罐头，拉开上面的锡盖，里面由鱼肉制成的猫食就显露出来。 “喵呜！”（食物！） 奶牛猫开心得尾巴都直了，扒拉着林兰的腿直直站着一直喵喵叫着索要。 但等到林兰真的把罐头放到地上了，奶牛猫却没有吃，而是眼巴巴望上了屋顶。 林兰一开始不解，都那么想吃了为什么却忍住了，直到不只是它，屋顶猫群里不少猫见到食物也都蠢蠢欲动，却同样一个也没冲向罐头，她忽然就想起了一件事。 野外生存的动物阶级观念，流浪猫群里有一只猫老大啊。 林兰仰头，在屋顶猫咪中仔细搜索，最终锁定了一只四肢为白手套色的成年狸花猫身上，大狸花身姿笔直地蹲坐在那里，明明只是普通的野猫，但林兰却从这只猫的身上看到了头领的气势。 此时，这只猫金色的竖瞳正直直看着她，林兰也任它打量，她知道猫咪是在判断自己这个人类会不会对它们产生危害，要不要相信她。 半晌之后，大狸花的嘴微微动了一下，声音很轻，站在地面的林兰没有听到，但脚边奶牛猫一头扎进罐头里开始大嚼特嚼的举动还是让她一下子明白说了什么。 得到了首领的许可，屋顶上的其他猫也坐不住了，纷纷喵喵喵的也跳下屋顶，朝着林兰的身边聚焦而去，尾巴翘得一个比一个直。 食物，食物，真的是食物啊！ 瞬间，林兰沦落为开罐工人，带的那些猫罐头一排打开，那些小猫也同样一字排开埋头开吃，不时可以听到那种威胁意味很重的呜呜声，这是动物护食的本能。 不过耳朵里听到的是“呜”的护食声，到了脑子里就自动翻译成“抢我食你就死定了”“再靠近就挠死你”等等此起彼伏的威胁，林兰还是颇感好笑的。 因为这一堆罐头，屋顶上的猫几乎全都跳下来抢着吃东西了，但也只是几乎。 在家里已经吃饱，也互相说好不会再要东西吃的白猫雪花不提，它的旁边被称为猫老大的狸花猫也没动，似乎仍在警惕着林兰，只要她稍有异动，它就会带着这些猫随时逃走。 跟第一个打头阵的吃货奶牛猫完全一个天一个地啊，这份不放弃食物的同时也同样没放弃戒备的谨慎心，加上狸花猫极好的体质和古来就擅长捕鼠的强大战斗力，难怪会成为猫群中的老大。 但有这种性格的小猫，注定一辈子都不会进入哪户人家的房子，成为一只家猫。 野外，才是它最喜爱的生存环境，哪怕餐风露宿，哪怕饥寒不定。 等到那群小猫咪吃得差不多了，雪花才和猫老大从屋顶跳下来。 “喵，喵呜——”（兰兰，它是猫老大，是我认识的最厉害的猫了！这一片附近的猫咪全都听它的话呢！） 雪花甩着尾巴，十分骄傲地向林兰介绍狸花猫，对其十分的推崇。 也确实该推崇，一个能带着其他猫咪找到食物的猫，当然有资格被称为猫老大。 至于自家猫儿子居然认别的猫当老大这种事，林兰一点也不觉得憋屈和奇怪，指望一只从小喂养的家猫赢得过一只野猫首领，那才是异想天开。野猫身上那种为了争抢食物和地盘而豁出一切的狠劲，食物充足的家猫永远不可能拥有。 猫老大对人类的畏惧心明显要低于其他的流浪猫，从它跃下屋顶却没有落到地面，而是跳到了一个断裂的墙头，将视线达到和林兰差不多平齐的高度近距离打量她。 “要吃罐头吗？”林兰温和地看着狸花猫，从它方才的种种举动来看这只猫的年纪应该不小了，起码有七八岁，见识很多人类好与坏的一面，所以对人类保持警惕却也不会拒绝他们的援手，“不喜欢罐头的话，我还带了猫条，是雪花和蓝宝平时的零食。” “喵！”（很好吃的，猫老大，送给你吃！） 雪花也在旁边喵叫着附和。 狸花猫这会儿终于开口发出了第一个喵声，那声音有些嘶哑，是常见的人们认为不好听的猫叫声，更类似婴儿的哭叫。 “呜喵，呜喵呜呜——”（我从雪花那里听说过你，是眷养它的两脚兽。也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能听懂我们说话，我们也能听懂你在说什么的两脚兽。最近还把一只快病死的小猫带回去养活了。） 林兰听到它对自己的称呼不禁皱眉：“能不能别总两脚兽两脚兽的喊，叫我人类，或者兰兰也行。” 和这些小猫咪接触的越多，她也算是发现了一个规矩，纯粹的流浪猫们会叫人类“两脚兽”，只有家猫和被人类养过的流浪猫才会叫人类“人”，这可真是个区分是不是纯野猫的好办法。 狸花猫对林兰的抗议视而不见，而是又冲她喵了一声，林兰刚在脑中同步得到“你跟我来”这句信息，大猫已经从矮墙上跳下来，一副在前头领路的样子。 看着狸花猫三跳四跳，轻轻松松越过无数路障的模样，林兰心中一凛，涌起一个不好的预感。 这是又要走猫道！？ 坏事真是一猜一个准，前脚林兰刚这么想，后脚猫老大就开始它的遛人之行，好在后头还跟着一个雪花，有它的拐弯帮忙，林兰才没真的变成参加了类似电视上某些的闯关综艺节目。 大约前进了半公里的距离，狸花猫停了下来，在一处类似垃圾堆一样的废弃巷子里示意她往前。 林兰几乎都不用往前凑近，就能听见从巷子里传来的幼猫叫声，而且还不只一个，她脸色顿时变了。 这猫老大，不会因为听雪花说她捡了蓝宝石回去，就希望她接着再捡小猫回去养吧，而且听这声音还是一窝。 狸花猫见她踟蹰，这只猫精就知道这两脚兽不愿意，它直接冲着巷子口叫唤了一声。 顿时，废弃堆物的巷子里发出了不少动静，随着越发响亮的猫叫声出现，一窝乌漆墨黑的小黑猫和一个大黑猫都冲出巷子的阴影站在阳光下。 一只，两只，三只……很好，五只小黑猫加一只大的，一共六只，全都是黑猫。 阳光下，它们的黑色皮毛格外显眼。 “呜喵呜——”狸花猫又冲林兰叫唤了，“喵——”（它和它的孩子们都很健康，一个都没有生病，养它们不会像你之前捡回去的那只费力。） 林兰已经面无表情：“猫老大，问你一个问题，这是你的老婆和孩子吗？” “哇呜——”（不是，那只公猫偷吃两脚兽的东西被抓住杀掉了。） 答案意外的有点惨，所以这是给小弟们谋出路的意思？猫老大还真是认真负责的好老大啊。 林兰知道，是因为她能跟猫咪交流，她的话猫咪都能完全听懂，而不会像别的人一样只能靠肢体和语气去意会，加上她自己也养了两只猫的关系，猫老大才做了送养的决定。 但就算这样，她也不可能直接点头收下一窝黑猫吧？ 虽然喜得金手指能听懂猫语，但林兰并没有想过要成为猫咪的救世主这样的角色，她只是个普通人，和别人一样都有着自己的自私和考量，就算有偶尔的心软和冲动那也是偶尔，不可能一天到晚发善心。 菩萨的人设从来不是她，她就是个没什么担当的小市民谢谢。 正组织着语言，想着怎么委婉拒绝狸花猫的送养行为时，猫老大却是突然一头也扎进了巷子，林兰没进去，就只能听见昏暗的巷中不断传来猫爪扒拉废弃品的声音，没过一会儿，它出来了。 嘴里面叼着一个黑色的皮制钱夹，然后放在了林兰面前。 钱夹的身材很鼓，并且扣夹还散开了，露出了里面极为厚实的一踏现金和夹在卡夹中的银行卡身份证之类的卡片，狸花猫白手套色的一只爪子搭在上面，冲着懵掉的林兰又是一声叫唤。 “喵呜，呜喵呜喵——”（我知道很多两脚兽都喜欢这个东西，你养着它们，这个给你。） 日头渐高，转眼就到了中午。 临饭点的时候，老林家终于看到出去遛猫（？）的闺女回来了。 “回来啦，那就快去洗手吃饭吧？”就等着女儿回来开饭的王秀芝放下了手里的布偶猫，送到林奶奶膝头，就要去盛饭。 接过布偶猫的林奶奶很是欢喜地撸了一把猫头，望着小猫漂亮的眼睛珠子也是不由感叹：“金贵是有金贵的道理啊，确实好看，性子还好。就是这个头比寻常猫要大，平常的猫三个月可没蓝宝这么大块头。”说完，回头看向孙女，“兰兰啊，怎么这么晚回来，你要再晚几分钟，我就让你爸打电话催你了。” “就是，我都饿了。”林有余也附和，今天上午他去给小卖部补货了，搬上搬下的体力活可做了不少。 “是遇到了点事。”林兰的脸色此时一言难尽，伸手拦住了要进厨房的王秀芝，“妈你先别急着去，我正想把这事跟你们说呢。” 林家长辈们正一脸不解时，林兰将后面的背包拿到身前，放到地上拉开拉链，一窝大小黑猫全都冒了头。 几分钟后。 “这才捡回蓝宝多久，你又出去捡猫！”王秀芝一脸没好气，“还一捡捡这么多回来，猫粮不要钱的啊！” 乖巧坐在对面的林兰顿时气弱，小心翼翼回话：“所以，人家给了我这个啊……” 她指着桌上厚厚的钱包，那钱夹子不只一看就很名贵，在认识奢侈品的一些人眼里那是一下子就能看到这还是爱马仕的钱夹，市场价比里头现金还要多，更别提上面还放着的一堆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