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虽然动作艰难，却也表明了她内心的选择。 林兰安静地将猫包接过，稳稳拎在手中，对面的姚女士看了会儿猫包，最后突然双手捂脸，低声呜咽着奔去了后面的房间。 是愧疚，也是逃避。 林兰什么也没说，和许向飞一起将猫主人给的那些东西一股脑全拎走，扔进汽车的后备箱，直接返回了小楼。 翌日，小楼新屋。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老太太后面的话其实也挺有道理，不愿意放弃事业的姚女士最后的选择也不能说错，只能说自古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吧。”坐在新屋里的垫子上，林兰把这事跟做好了设计图的程风阳说了，语气有些低落，“就是苦了这只被放弃的小猫了。” 说到这里，她将视线放在了角落里的猫包里，这只阿比西尼亚猫被带回来已经有一天了，任凭她怎么呼唤逗它，一次都没开口叫唤一声，好在喂它吃喝还是顺利的，说明它只是情绪非常低落，可也没到钻进死胡同的地步。 “但姚女士已经做到她能做的了吧？把猫托付给能好好照顾它的人家里，比随意遗弃强太多了。”程风阳提出了自己的不同见解，“养宠物其实真的比养孩子轻松不到哪去，像我家的星星，要让它随时干净整洁又聪明健康，亲人又活泼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的，何况是真正养小孩。有了孩子各种不方便是真的，我姐才生下李梦梦那会儿，我觉得她整个人都神经兮兮还动不动就情绪崩溃，这时候要是再来只猫啊狗啊让她伺候，我觉得以她那脾气估计得疯。” “哼！说到底还是男方家不给力吧！”林兰像是想到什么一脸不忿，“姚女士会送猫不就是因为她婆家人太冷漠，没人愿意帮她照料一下小猫不算，甚至还打着把猫扔了的主意，她为了猫的安全只能把猫送了。那天我过去，整件事下来就只有那对婆媳在对峙，家里的男人就跟死了一样不存在！以后我结婚，婆家敢这样对我，我一怀孕就逼我扔猫，我绝对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后悔。” 说到最后，她一脸冷笑。如果余叔或者当初的留学生小哥有在场，一定会立刻发现，她这笑容跟当时在劳斯莱斯上说起怎么整劈腿前任时是一模一样。 糟糕，一生气不小心暴露出不好的一面！ 意识到这很不好的林兰迅速收敛表情，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想要笑笑缓冲一下：“那个，我刚是开玩……” “说得对啊，就该这样！”程风阳一拍大腿用力赞成，一脸同仇敌忾，“本来养猫养狗就跟女人怀不怀孕没关系，凭什么因为他们的愚昧就要把养的毛孩子送走，换我也是第一个不同意！那姚家的男人是没担当，我听了都生气！他老婆工资也不低吧，却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夫妻共同养家也没说只让他一个人负责开销，给果他这个丈夫的连给妻子解决宠物问题的本事都没有，没用到家了吧！什么玩意儿！” 程风阳说这话时是真的就这么想的，自我代入一下，假如他娶了个老婆，然后老婆和她家人因为怀孕就逼他把星星给扔了，还给他各种歪理把他逼进墙角，他绝对要发火的。 不行，以后结婚一定要找个全家也喜欢养宠物的！ 这个念头刚一闪过，他突然就愣住，眼睛不由自主看向对面的林兰和她背后的一大群猫，对方这时也正愣愣看着他，眼睛里跳动的惊喜情绪让他不禁心头也跟着跳了跳。 “咳，那什么……我们继续看设计图吧，这只是个初步稿子，你看看有哪里不喜欢需要改的，跟我说。” “哦……嗯嗯，好的。我看看！” 忽然就陷入不知道怎么说话的一对男女，开始拿正事当交流借口含含糊糊对话起来。 拿到程风阳给的设计稿，林兰很惊喜，这个人在听了她的诉求后，不但将她的要求全都融合进了稿子里，而且给出来的一些独到设计更是相当符合她的喜好，因为是专业的，人家设计出来的成果比她自己凭空想象的还要好。 “好棒！比我自己想的还要棒！”林兰一点也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指着稿件中的一些精巧设计，无比开心，“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我当时就是想着要贴这样的墙纸，绘上这样的图案，这个角落摆着的这个暖色系的边桌和圆凳简直不能更棒啦！当时我看到这个角落的时候脑子里就模模糊糊闪过类似的画面，原来就是这样的！这些东西我明明都没跟你说过你却能想到这种程度，程风阳，你好厉害啊！” 林兰感到惊喜，程风阳却比她更加惊喜，有些细节业主自己没想到或没要求，设计师得自己思考如何装修的，这就涉及到个人的审美和喜好问题了。东西做出来，往往不一定会收到满意的反馈，甚至截然相反被抨击的一文不值，很多设计相关的从业者其实都习惯这种情况了。 但像林兰这样，无论喜好还是审美都和自己相贴切，完美切中内心想法的人，别说是客户了，就是朋友也没几个。 程风阳的心底感到由衷的喜悦。 「她喜欢你的设计，说明你俩在审美喜好方面有一定的相似处啊。」 姐姐程星雨的话不自觉地浮现在脑海。 看着还在对着设计稿滔滔不绝的林兰，程风阳原本并不承认还非常模糊的念想，突然间变得清晰起来。 第20章 阿比西尼亚猫是一种非常聪明的猫，一般性情温顺，很擅长用撒娇的手段是引导饲主给予它们想要的需求，同时也很忠诚。 被主人送养他人，两岁的小猫布丁一直都是无精打采的。就算有其它猫隔着笼子向它投以好奇的视线或者试探着嗅新来猫的味道，布丁也是一概不理。 林兰任由它颓废了两天，在第三天的上午把它抱了出来，用梳毛按摩两不误的硅胶刷子给它全身撸了一遍，这只体型纤细小巧的大耳朵小猫立刻惯性的发出了呼噜声。 没有猫能抵挡刷毛时的快感，尤其是被人类伺候惯了的宠物猫。 “还在想你的妈妈么？”见布丁没有排斥自己，很舒服地躺在她的腿上，林兰放柔了声调询问。 无论是猫还是狗，在听不懂人类语言的当下，都是靠语气来判断对方的情绪的，林兰温柔的声调让来了两天已经勉强算是熟悉周围的布丁感到十分放松。 听到她提到自己的前主人，布丁不由轻轻叫了一声：“喵——”（想，但我知道，妈妈不要我了，我也回不去家了。） 林兰沉默了一下，那天姚女士那样的言行和神态，这只聪明的猫早就感觉出来了吧，或者说，早在这之前，它可能就有察觉。 “喵呜……”（我知道的，从我和妈妈一起到那个家时，那个年老的人类就不喜欢我。她总用一种随时会驱逐我的眼光看着我，妈妈每次都会很凶地挡在我面前，跟那个人吵架。但我知道，妈妈赢不了那个人。） 小动物对情绪是最敏感的，林兰从这只猫的话里却发现了更多之前不清楚的隐情。 回想一下那老太太对姚女士的话，一直在重复强调着儿媳养猫是多精心的伺候，说穿了那老太太其实并不是嫌弃儿媳妇养猫，而是厌恶她为了养猫花费了太多的钱，可因为那钱是媳妇自己挣的她没嘴明目张胆去指责，这次拿着怀孕就不该养宠的借口大肆发作而已。 而且那个家里一直没出现的男性成员可能也和那老太太抱着一致的想法，所以干脆避而不见，让恶名和火力全集中在那老太太身上，好像这样他们就能一直清清白白的。 这也是为什么有矛盾的家庭里婆婆的恶名居多，丈夫和公公的骂名相对较少了，事实上这种男人才是在婆媳战争里获利最多的一方。 林兰没来由感到一阵恶心，却也更心疼小猫和猫的主人，姚女士嫁过去的时候肯定没想过那家人都是这德性吧。 但这些话她不可能跟布丁说，而是越发放软了声音，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 “她不是真的不想要你，只是没有办法，将你送到我这里，只是为了能让你更好的生活。布丁，以后你会有新的家，和很多同伴。” 布丁温顺地任由新主人抚摸自己，这是一个能听得懂它说话、也能让它听懂话的神奇主人，对它也很温柔，所以到了新的陌生环境它也没有非常不安，正慢慢接受新的处境。 “喵……”（我知道的，小猫长大了总会离开妈妈的。兰兰，我留在这里，不会乱跑的。） 真是养得非常乖巧又聪明的小猫啊，林兰暗暗感叹，将它从腿上抱起放到地上：“那么布丁，欢迎你来到这个新家。你是打算先回笼子里再暗中观察一下那些新同伴，还是和它们接触一下，一起玩耍呢？” 这只猫情况特殊，而且性格很好，林兰就不打算隔离一周看情况了，直接征求意见问它要不要直接加入团队。 “我可以保证，它们绝对不会欺负你哦。” 娇小的金红色小猫仰头看了她一眼，尾端有一截黑色的细长尾巴甩了甩，像是在做什么思考，随后又叫了一声：“喵……”（兰兰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对。”林兰点头，“我答应过你妈妈，会好好照顾你。” 得到这句承诺，这只阿比西尼亚猫彻底放下心来，冲着隔了一道矮小栅栏的猫咪休息区小跑着过去了。 到目前为止，家里已经有十二只猫了。 除去家猫雪花，剩下的从黑猫家族到领回来的名贵宠物猫都是茶馆员工，林兰在照顾它们的同时也在教导它们卖萌十八式和应付各种客人的小技巧。 在奶茶店的租约彻底到期之前，林爸爸已经将猫咪茶馆要用到的各种许可证都给跑下来了，等小张店长搬走的第二天，两间铺子的合并装修也是立马开始进行。 顺便一提，装修施工队是程风阳介绍的，听说是业内的高口碑装修队伍。哦，那些装修材料的选择和又在哪里买，也是程风阳帮着联系和送货的。 以查看工程进步和观察装修质量为由，程风阳三头两头往林家这边跑，施工现场一片叮叮当当，也毫不妨碍他和林兰见面，两人就着施工图讨论着如果有哪里不对，随时可以找装修师傅当场修改。 林兰对此毫无异议，自从发现程风阳在审美喜好上跟自己很像之后，她就非常乐意跟他聊天说话，两人已经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有时就算是不聊装修，彼此也会谈谈各自家中的宠物——或者说吹嘘自家毛孩子如何懂事聪明更贴切点。 “程风阳我跟你说，我家雪花它呀……还有我家蓝宝……我家墨墨……” “我家星星也是啊，林兰我告诉你……叭啦叭啦……” 不远处就隔一间铺子的小卖部里，老林家早就看到闺女总跟一个年轻人在一起聊天走得近的事了。女儿似乎专注着开店的事还什么都没意识到，可是作为旁观者的老林夫妇却是一眼看出情况。 “那臭小子对我家兰兰有意思！”林有余说这话时表情不太好。 “还用你说，我早就看出来了！”王秀芝白了丈夫一眼，随后也在偷偷张望，“看兰兰那样子，还傻乎乎的都不知道呢。” 这小伙子的出现，老林家是知道的。说是为了兰兰之前送钱包帮了家里亲戚的事过来感谢送回报的。可他一个业内优秀资深设计师，免费帮忙出装修设计已经很不错了，后头又是帮联系材料又是介绍施工队不算，还隔个几天就过来帮着检查进度，热心得也太过头了点。 面对一个明显对自家闺女献殷勤的年轻小伙，夫妇俩反应各不相同。 “我觉得行，要是兰兰跟他成一对，我不反对。”作为亲妈，她自然是将这个对闺女有意的小伙子工作家庭全都打听清楚了，想起这就是对面那个靠拆迁了四套房起来了的老程家，王秀芝挪揄地捅了捅身旁的丈夫，“呶，你羡慕嫉妒恨了十五年的幸运老程家，看来很有可能要被你女儿拿下了。” 林有余并不高兴，甚至不满地看了妻子一眼：“稀罕他那四套房！他家嫁了个女儿已经送出了一套房子，就剩下对面一栋小别墅和市中心一套大商铺，有什么好得瑟的。”完全是一改当初的说辞。 可是人家不只有房，程老头和他儿子都有工作，工资也不低。这话王秀芝也就在心里嘀咕一下，就不去刺激丈夫正小心眼不行的情绪了。 父母暗中交谈的事，林兰还一概不知，她还在为装修的事忙碌，施工队的师傅们做事认真负责，林兰也不小气，不但每天中午给包一顿饭，请他们去隔壁小吃部下馆子，四菜一汤荦素都有的规格是油水足足的，做工期间休息时间还给送解渴果茶补充水分和体力——啊，这是小张店长走时把卖不完的剩余食材也打包转卖给了林兰，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工人师傅们有足额工资拿，做工期间更是吃得好又喝得好，根本不用雇主多说什么，在干活的时候自然而然地把活计都做得更加尽善尽美。毕竟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嘛，何况这两样他们还都占全了。 这也让原本计划中要一个半个月完工的装修，提前十天完成了。 店铺竣工的第二天，西城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小雪，从林兰回到老家算起，时间一晃已经三个多月。 看着日历上显示的12月，林兰坐在家中，朝向身后的猫群微微一笑：“再等等，让店铺散散味道，我们元旦开业好不好？” 客厅里，正卧在林兰给它们特意买的地暖垫上的群猫齐齐向她发出各种喵喵声。 刚好也在家的王秀芝和林奶奶见状都是十分稀奇。 “去新屋里被兰兰训练了一阵还真是不一样啊。”王秀芝没想到小猫们竟然真能这么听话，“本来还在想那边没有空调，把它们挪回来会到处跑，没想到兰兰说让它们睡这加热垫上不动，就真不乱动了。” “因为怕冷吧。”林奶奶看着这十来只猫一个个都做着农民揣的姿势卧在那里，爪子都缩不见的那一团团，像是以前在村里过年时放在案台上蒸好的发面馒头，白米面的、黑米面的、玉米面的全都有，看着就讨喜，“那新屋又没人气又没暖气，肯定是这老屋更暖和。” “来取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林兰解释，“重要的是我想让小猫们适应一下人多的环境，以后茶馆开了，陌生人会很多，胆子总要练大些。” “它们要是不乱跑，让它们这么呆着也不是不行。”王秀芝点点头，也算是格外开恩了，明知道这些猫听不懂，还是伸手点了点这些发面馒头，“我告诉你们啊，拉屎拉尿都给我去厕所，敢让我闻到屋里有那味儿等着挨揍吧！知道了吗？” 说是对着猫说，可是太后娘娘的眼刀却是朝着林兰身上使的。 当闺女的立马慌了，赶紧让猫咪们山呼：“听到了吗，想嗯嗯嘘嘘一定都要去厕所解决，不听话的没有小鱼干吃，听话的赶紧回姥姥一声！” 顿时，又是一阵此起彼伏的喵喵叫，有些猫精已经站起身直接蹭起王秀芝的裤管撒起娇来。 小猫咪们看出来了，这个家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并不是兰兰，而是这位姥姥大人，必须要讨好。 王秀芝被这些猫蹭得哭笑不得，把林奶奶都看笑起来，老太太一不小心把手里拿的护手霜盖子甩飞了出去，咕噜噜滚进了矮柜底下。 那个缝隙，人是没办法伸手去够的，老太太哎哟一声，就要去找根趁手的东西去把它弄出来，然后就被林兰阻止了。 “奶奶你别动，我去拿。”林兰嘴上是这么说，眼睛却是看向了加热地垫上的小猫咪们，“小墨一，帮我把盖子掏出来。” 得到命令的一只小黑猫立刻跑出来，哧溜一下钻进了柜肚底下，三两下就把里头的护手霜盖子拨出来，林兰弯腰伸手捡起盖子的同时，也把小黑猫拢在臂弯里，朝着呆住的妈妈和奶奶得意一笑。 “怎么样？养的猫有用吧？” 小黑猫们已经九个月了，等到猫咪茶馆元旦开业，也差不多将近1岁，到时就是正宗的成年猫。如今的身量比起刚来林家时，都长大了一圈。不只是黑猫们，作为大型猫的布偶更是如此，已经六个月的蓝宝石和三个月前更是判若两猫，不但个头变大，身上的毛更加篷松丰满，一看就是又漂亮又好撸的小猫咪。 林兰正为自己的养猫成果得意，屋里的另外两个女人在回过神后也都齐齐笑出来。 “有用！有用！”林奶奶已经笑得拍起了大腿，“兰兰哟，你是怎么养的，这些小猫都聪明得成精了！” 林兰把头抬得更高了：“这算什么，等我元旦正式开业，更多吃惊的还在后头呢！” 老林家包括林兰在内都以为这个12月份就这么忙碌又平淡地过去了，就等着元旦开业，结果这二十来天却并非如此。 随着那场初雪的到来，也意味着冬天全面降临，流浪猫们最严峻的考验也来了。 林兰倒是不担心猫老大的势力今年会有损失，她每隔几天都会送物资过去，然后就发现跟着它混的猫越来越多了。 “喵呜呜……哇呜哇呜哇呜……喵喵喵……”（那是因为……啊呜啊呜……周围很多猫都知道……啊呜啊呜……猫老大背后有个两脚兽在支持……它有两脚兽送吃的……啊呜啊呜……所以我们为了熬过冬天……就都来跟它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