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陈榕喊了一嗓子。 七十几个人聚拢过来,泾渭分明地分成了两派。 陈榕并不在意,对第一批领民道:“首先,热烈欢迎我们的新同伴!” 然后她带头鼓起掌来。 在她的带动下,第一批领民也赶紧啪啪啪鼓掌。 第二批领民没见过这阵仗,有些惊疑不定,有些人竟也学着鼓起掌来。 陈榕抬了抬手,等掌声彻底消失,这才缓声道:“你们不分先后,都是我陈家堡的人,今后要相亲相爱,互帮互助,能做到吗?” “能!”回答陈榕的,是第一批领民响亮的声音。这声音中多是中气十足的男声,这是训练了好多日的成果之一。 第二批领民显然被吓了一跳,稀稀拉拉的也有人在喊能。 陈榕又道:“这次我去庆平,买回来很多物资,从今日起,咱们都可以吃上热乎的饭了。” 此言一出,无论是第一批还是第二批领民,都欢呼起来。 陈榕继续道:“等棉被棉服做好了,每个人都能发到一套新棉衣,每户家庭都有新棉被。具体的等以后做好了再定,目前我先宣布两件事。” 众人本已因棉被棉服的事而骚动起来,听到陈榕说有两件事,又赶紧屏息静气地听着。 “第一件事,我需要两名厨师。男女不限,但菜必须做得好吃,花样多有想法,一个月工钱八百文。帮厨三四个,一个月工钱四百文。此事由吴小萍主管,散会后去找她报名,我会抽时间考校。” 在陈榕的示意下,吴小萍红着脸举起了手,让所有人都能知道她。 “第二件事,我需要女红活好的赶制棉衣棉被。工钱按日结算,每日二十文。此事由沈婆婆和王婶主管,散会后找她们报名,由她们考校。” 沈婆婆和王婶都愣了愣,跟吴小萍不同,她们并没有之前被陈榕给予重任的经历,还没习惯,在陈榕又叫了她们二人一声后,她们才学着吴小萍先前的样子,举起手来。 “另外,我为大家准备了碗筷,这是公家的东西,希望大家使用时能爱惜,若有损坏,照价赔偿。就这些事,还有疑问的举手。” 第一批领民那边没什么疑问,第二批领民这边有一只手迟疑着举了起来。 陈榕指了指他道:“你说。” 那人咽了咽口水,有些结巴地问:“如果将来我们有钱了,能不能……能不能赎回卖身契?” 陈榕一愣,失笑道:“我让你们签卖身契了么?” 有人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提问者羞窘地涨红了脸。 陈榕想了想,温和而有力地说道:“我不希望有人因为畏惧失去什么而对我唯唯诺诺,我希望的是,所有人都能将陈家堡当做自己的家,它会为你们遮风挡雨,让你们吃穿不愁,而你们也愿意为守护它而竭尽全力。” 陈榕话音落下,一阵沉默。 突然有个处于变声期的男声激动地喊道:“我愿为守护陈家堡竭尽全力!” 陈榕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是徐强。 徐强这几日跟随陈榕外出,已完全被她的人格魅力所折服,成为了她的小迷弟。他觉得,再没有一个女子能比陈姑娘更令人倾慕的了。为他们花钱时毫不吝啬,关心体贴他们每一个人,面对凶恶之人又寸步不让,泰然面对…… 归来路上他见货物都让驴拉了,大多数人都空着手,还曾悄悄问过陈姑娘,为啥不让他们运东西。 他还记得当时陈姑娘反问他时弯着眉眼,晶亮的双眸中笑意满满,声音也如同黄鹂般好听:“难道你希望我把你们当牲口啊?” 当然不是! 可从前那些大老爷何时将他们当成人看待? 当时他就下定了决心,今后他会为守护陈姑娘竭尽全力,万不会让人伤害了她一根毫毛! 有了徐强的带动,众人终于反应过来,乱七八糟地喊着,好一会儿,这喊声才逐渐统一明晰起来。 “我愿为守护陈家堡竭尽全力!” 卫承站在人群中,望着人群前方犹如太阳般耀眼的女子,亦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第18章 陈家堡中层领导 散会后,陈榕等吴小萍那边报名结束,便单独将她找来,说正式任命她为后勤部总管。 吴小萍愣住,连连摆手:“我不行的……” 让她做事是一回事,给她总管一职就是另一回事了。她虽不懂后勤是什么意思,但大概便是厨房的那些事吧,她愿意为陈姑娘做事,也会竭尽全力做好,可她实在担不起这样重的担子。 陈榕道:“这几日你随我去庆平的表现我都看在眼里,我认为你足以胜任这一职位,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吗?” 吴小萍涨红了脸道:“不是的!我怎么敢……” 陈榕道:“那不就行了?” 见陈榕态度坚决,吴小萍只好道:“那我便先担着,将来若有更合适之人出现,我便将这担子交出去。” 陈榕想了想,没反对:“也可以。你这后勤总管主要负责陈家堡公共设施的维护和后勤物资的储备分发。因为涉及事务繁杂,我建议你手下再找几个分管的管事,比如制作被服的被服管事,就可以让沈婆婆或你婆婆来当,沈婆婆年纪大些,不如就让她当管事。” 吴小萍略有些紧张的神色稍微舒缓。毕竟王婶是她婆婆,哪有儿媳管着婆婆的道理。如今隔了一层,又是陈姑娘亲口说的,她也不至于在婆婆那儿没理。 陈榕继续道:“我主人特别爱干净,因此这卫生也是重中之重,卫生管事也要有,如今一个人也就够了,等将来公共食堂、公共厕所和公共澡堂建起来了,卫生组便要扩充人员,将整个陈家堡的卫生抓起来。 再来一个农畜组管事,开垦田地,蓄养咱们买回来的牛羊驴等,这次买来的猪先都杀了吃,今后可以再买些小猪来养。我希望有一天咱们餐桌上吃的肉,都是自家养的。 “还要有专职采购的采购管事,我的想法是至少一旬去一次庆平采购,那么采购管事就需要整理汇总所有需求,目前这个职责便由你兼任吧。” 吴小萍记性很不错,陈榕说的话都记了下来,只是对于真正实行,还有些忐忑。 陈榕又道:“另外,我个人建议你去跟小莲学识字,至少要学会记账。采购组应当有单独的账本。我会跟小莲提一下的,你跟她配合下时间。” 吴小萍连连点头,她本来不敢当后勤总管,就是因为迷茫,不知所措,可经陈姑娘这一分析,她心里便有了底,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先前的迷茫瞬间消失,也对做成事有了更多信心。 等吴小萍略显激动地离开去安排各个管事,陈榕也开始回忆自己还有什么漏掉的。她又没管过这么多人的生计问题,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只盼望着没做错什么大的决策。 至少,把事情分摊下去,交给有能力的人,这个做法是没错的。 除了后勤总管,陈榕还打算再弄一个护卫总管,商业总管,科研总管。护卫可以交给武力,商业这部分可以暂且先交给周大义,科研这块她就先自己兼任了。至于小莲,那就是仅次于她的大总管,哪一块都可以帮她分担,且钱和物资的出入都归小莲管。 陈榕叫来卫承说自己对陈家堡架构的安排后,他并无推辞的想法,只是详细记下陈榕的构想。 此时,吴小萍这个新上任的后勤总管,带着几个人来到了陈榕跟前,一个是陈榕任命的被服管事沈婆婆,一个是第二批领民中的钱婶,一个是临时采购组的一员,另一个中年汉子陈榕不记得名字。 陈榕让她稍等,请小莲去把武力叫来。周大义不在,以后再给他补课就是。 人都到齐后,陈榕便先将自己对陈家堡的大致架构说了一遍。她是“代堡主”,她说的自然没人有意见。 陈榕便接着道:“小莲为大总管,后勤总管为吴小萍,护卫总管为武力,商业总管为周大义,科研总管目前由我暂任。大总管每月月钱五两,总管每月月钱二两,有问题么?” 在陈榕的解释下,他们大致都明白了这几个总管的含义。武力像是有点想推辞,但见无人说话,他看了陈榕几眼,也就闭上了嘴。 只有卫承出声道:“姐姐,不必给我那么多。”他的状况自己清楚,给他个容身之所已是最大的恩泽。 陈榕道:“要的,毕竟你职责最重。”她想了想,又道,“晚点我再给你配个副手,免得你忙不过来。” 不等卫承再拒绝,陈榕便示意吴小萍说话。 吴小萍道:“陈姑娘,我举荐郑明郑伯为后勤部农畜组管事,他养过牛羊鸡鸭,也种了二十五年地,是个熟手。沈婆婆手艺好,年事高能服众,我举荐她当被服管事。钱婶细心爱干净,我举荐她当卫生管事。采购管事由我兼任,我怕忙不过来,想举荐朱翠蝶朱大嫂为副管事。” 陈榕道:“可以。所有管事月钱一两五钱,副管事月钱一两。我的想法是,目前大家都算试用,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或小莲,两个月后再看,若有无法承担职责的,我会进行调整。” 陈榕话说得相对直白,众人便都有些紧张起来。 月钱使人心动,能从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汉跃升成“管事”,又令他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悸动。 前一刻还饿着肚子,流离失所,如今却不但每日有吃有地方睡,还能过上从前不敢想的日子! 他们是从没有梦想吗?不是的,只是现实压垮了他们,他们便从不认为,自己能胜任那些光鲜亮丽的“管事”一职。 如今从来不敢想的事压到了他们头上,他们会惶恐,但同样也会从灰暗的心房中漏出一点儿心声来:我想做好陈姑娘交代的事,我想当好这个管事! 没人敢夸下海口说自己一定能胜任,但也没人会先丧气。 陈榕道:“该说的便是这些了。你们先熟悉熟悉,今后大家便是同僚了,我叫到的人过来。武力,你先过来。” 陈榕把武力叫到一旁,再去看围在一起的陈家堡中层领导们时,突然感觉自己像是个刚毕业的新手班主任,他们则是同样的新手班干部。 她看出了他们的忐忑,而他们则不知道她也同样忐忑。 班主任太难了。 “武力,训练如何了?” 武力有些紧张,听她问,忙道:“都按照陈姑娘的吩咐训练的。” “那就好,接着把新到的这批青壮年也编进去,同样以自愿为原则。”陈榕想了想,又道,“你再多看看,有那种打架厉害的,多留意。今后我们可能需要一些人专司保卫陈家堡。” 武力点头:“是!” “你再找个人当你副手吧,月钱一月一两,找好后直接告诉小莲就好。”陈榕道。 武力再道:“是!” 见武力这么壮个人在自己面前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搞得陈榕都不好意思了,只好迅速结束谈话,放他离开。 接着的谈话都比较简短,陈榕一一将自己的要求跟各个管事主管强调,同时还给予了一定鼓励,就像个指望班里孩子能心理健康地考高分的班主任似的。 其中比较特别的是卫生管事钱婶,陈榕教给她七步洗手法,要求她推广给全部领民,同时要求所有领民每天都要早晚刷牙一次。洗衣服和洗澡也酌情规定,等公共设施都建起来后,再严格执行。 最后陈榕只留下了小莲一人,情不自禁地叹了口气:“当堡主好累哦。” 小莲是陈榕的第一个领民,对她来说有种非同一般的意义,她在小莲面前也会觉得更放松一些,不用端着作为堡主的架子。 卫承忍着没去抚平陈榕眉峰的皱痕,有些不解地问道:“姐姐,既然累,为何不干脆给他们一些银子,让他们自奔前程?” 卫承知道陈榕心善,因此没说出让她不要管他们的话来。但只给银子的话,也是在帮人,自己还会省事许多。 那我的领主等级就永远升不了了啊! 事实真相不好说出来,陈榕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我既然享受到了当这堡主的荣誉与好处,自然应当承担起随之而来的责任。权利与义务是对立统一,不可分离的。” 卫承眨眨眼:“……”我没这么说啊? 卫承有时候觉得自己真是看不透陈榕,荣誉勉强可说有,然而这好处又在何处?按照她的做法,每个月陈家堡将会花钱如流水,若非有葡萄酒的交易撑着,她哪负担得起? 从前他不知银钱珍贵,逃亡以来才有深刻体会,可陈榕与他从前面对银钱的淡然态度却有微妙的不同。他是衣食富足,从来不用操心银钱的事,因此对银钱向来不屑,在逃亡之前,甚至不知十两银子就足够一户人家过上一年,因此看到银钱心中也不会有多少波动。 而陈榕呢?她面对银钱时不会无波无澜,他感觉到她看到银钱时那种欣喜是发自内心的,但令人意外的是她为旁人花起钱来却从不吝啬。这种面对银钱时的“淡然”,与他从前的态度看似相似却大不同,令如今的他十分钦佩。 当然,这种钦佩埋在心中便好,他是不会说出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