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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首的黑衣汉子走到虎生摊前,又左右看了看,没看见要找的人,便喝道:“小子,平桥村明家的鱼摊在哪里?” 虎生挠头道:“平桥村里好几家姓明的,但是今天在这摆摊卖鱼的就我们一家。” 问话的黑衣汉子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色,又问道:“你家大人呢?” 虎生没有丝毫戒心道:“他们去另一边卖鸭子了。” 对方又问:“我听说,你有个小妹妹,她在哪里?” 虎生小心地瞟了一眼他们中间的女人,才朝他们身后道:“就在你们后面。” 一群人转头,这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六七岁大的小丫头,正在看着他们说话。她手里还攥着一截红头绳见梅珊看过来,便下意识将红头绳藏在身后,一脸警惕,神态虽然带着防备,却并不畏缩。 虎生朝她喊了一声:“阿菅,好像是来找你的。” 黑衣汉子们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去问话,突然听得身后女人曼声道:“阿大,你们且让开。” 他们立即让出空当来,让女人款款地走过去。 名叫阿菅的女娃年龄大约只有六七岁,生得身形瘦小,脸被风吹日晒得微黑,穿一件改小了的旧袄和宽边蓝袄裤,乍一看就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乡下野丫头。唯有脸上的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如寒光秋水,湛然有神。 被簇拥着向阿菅走去的年轻女人名叫梅珊,早年也是在风月场上混出来的人物,自然知道这一双眼有多难得。她拿着手帕的手伸出来要去够阿菅的小脸,却被对方猛地一退躲开。 “你想干什么?” 阿菅警惕地看着眼前的年轻女人。 梅珊放下手来,轻声一笑。 不待她发话,旁边两个黑衣汉子便不由分说地上去一左一右地制住女娃的胳膊,将她架了起来。那力道连一个成年男子都未必能挣脱,更何况只是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 阿菅的脚在空气中胡乱踢蹬,高声叫道:“你们干什么!救命呀!拐子要抢小孩了!” 这下连虎生都急了,冲上去试图推搡他们,却还没近身,就被其中一个黑衣汉子拎起了后衣领,只能在半空中胡乱踢打,愤怒地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妹妹!” 旁边鱼摊的一个与明家兄妹相熟的汉子哐当一声放下刀,正要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打抱不平,就被自家女人在身后一把死死攥住衣角:“你上前去做什么!没看那几个人凶神恶煞的!那也是你惹得起的!” “快,快去叫明家那两口子来!” 周围旁观的人虽然不敢直接上前,只能一脸敌意地围了过来注视着黑衣汉子这群人,其中机灵的已经飞快地溜去集市另一边去找明家的大人了。 梅珊对众人的怒目而视置若罔闻,径自用手帕在指尖垫着,托了阿菅的下巴细细端详了一会,才曼声道:“五官倒还有几分样子,只是这皮肤未免晒得太黑,要养回来不知要费多少时候。”她的声音靡软,语调慵懒,仿佛戏中人唱罢后一声长叹。 阿菅本能地感觉到梅珊对她的轻视,因为对方的眼神像看砧板上一只待刮鳞去腑的鱼,杂货铺里的一盒洋火,就是不像在看一个人。她心里原本只是三分的警惕,如今已经升到了十分的敌意。 梅珊曼声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你娘可是叫明贞。” 阿菅瞪着一双圆溜溜的杏核眼:“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那就是了。” 梅珊轻笑了一声,涂了鲜红蔻丹的手指拈着方才的帕子一角,抖开一团雪白,又蓦地一松手,帕子便轻飘着打了个旋,落在满是脏污的地上。 “我是你爹家的人,特意来接你和你娘回去享福的。” 阿菅眉头一皱,声音清脆且坚定道:“我娘两年前就死了。” 梅珊对此不以为意,漫不经心道:“哦,是这样。那怕是只有你一个人有这福分了。” 阿菅抿了一下唇,没有做声。 梅珊本以为她不会再有什么反应了,正要别开眼,却听她突然问道:“你说的我爹家,可是那个很有名的温家。” 梅珊饶有兴味地看了阿菅一眼:“看来我确实没有找错人,没错,正是温家。” 阿菅小小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情:“就是那个男盗女娼的温家?” 梅珊长眉一挑,来了几分兴致:“你这话是哪里学来的,是你那个娘教你的。” 阿菅头一扬:“我不用谁教,温家的名声早就臭大街了,明水镇的人都知道。” 虎生在旁边煞有介事地附和着:“对,都知道!比最臭的熏鱼还臭!” 说完这话,他自己就犯了嘀咕。他怎么没听说过明水镇有姓温的大户人家,但不知为什么,这又隐约有点耳熟。 旁边的黑衣汉子抬高了手就要扇下来:“小兔崽子!你竟敢这样说!” “算了,你和两个小鬼计较什么,我们且在这里等等他家大人便是了。” 眼看黑衣汉子的手就要落下来,旁边梅珊唤了一声,黑衣汉子这才放下手来,转头恭敬道:“四姨奶奶,要不我们这就抓着这两个小兔崽子回去?” “抓回去?”梅珊虽还是懒懒地笑着,但却飞了一个妩媚的白眼给他:“明贞只生了一个不值钱的丫头,你却要带两个回去,咱们温家什么时候做那赔本的买卖。更何况你看看周围这些人的样子,好似要吃了我们似的,你若是能把他们带走,那也不会陪我来走这一趟了。且在这里等一会吧,反正已经也人去报信了,等他们家大人来了,我们再好好说道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