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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莫说她们还在病着,即使是身体好了,有二太太看着,也不会放她们几个小女孩到舞厅那种不正经的地方去。 直到这天晚上,温见宁熄了灯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时,突然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 虽然路过的几个人一再放轻了步子,可其中还是有个人落脚重了一点,立即被伙伴低声说了一句,这才又蹑手蹑脚,做贼一样地从她房门前溜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温见宁听出其中一个说话的似乎是见宛。 ——她这么晚不睡是要做什么? 温见宁心里泛上疑问,从床上下来,没有惊动一旁打地铺的春桃。 春桃这几天晚上吃了晕船药,每晚一觉能睡到第二天中午,眼下正在一旁轻微打鼾,哪怕温见宁亲自喊她叫都不一定会醒。 等温见宁推开房门时,恰好看到走廊拐角处一抹消失的衣角。 她想了一下,决定跟上她们。 或许是温见宁和这艘船确实不对付。 虽然她很快就追了上去,可一转身就失去了见宛她们的踪迹,还被四通八达的走廊绕晕了。好在最后她还是找到了回去的路,正要推开房间的门时,突然又停下了动作。 ——左右她也睡不着,还不如出去透透气。 虽然舱内的路温见宁不熟悉,但去甲板上的路她还是记得的。 等她一个人走到上面时,发现夜已深,甲板上空无一人。 只有船尾的竿子上吊了一盏昏黄的小灯,惨淡地照着散乱堆在那里的货物,上面用几块油布盖着,用做简单的防潮。 温见宁还记得,刚上船的时候甲板上到处都挤满了人和铺盖卷,脏乱得很,二太太还嫌恶地告诫她不要在甲板上乱跑,省得被染上了跳蚤都不知道。后来听说有个孕妇就在甲板上分娩了,船上的人都觉得不吉利,把甲板上的穷人们都赶去了底舱挤在一处。 腥咸的海风迎面吹来,有几分刺骨的冰冷。 白日里的天总是灰蒙蒙的,到了夜里,乌云反被风吹散了大半。皎洁的月光从云端投落照在海面上,波光粼粼的海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肃穆沉重,多了几分危险与神秘。 温见宁一个人从船头走到船尾,又从船尾走到船头,来来回回地走了几趟,非但没觉得之前让她难以入睡的躁动消退,反而被寒风吹得连打了几个喷嚏。 她正打算回去,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似乎有一大群人过来了。 温见宁心里一跳,生出几分危险的预感。 在头脑做出判断之前,她身体下意识地已经掀起油布,钻进了货堆里。 她藏身的位置恰到好处,身前那堆货物上面蒙着的油布没有全盖好。从那道缝隙里,她正好能看到来人们的脚。 这一伙人很多,大约有十几二十号人。其中有几个人的脚步格外沉重,有气无力地拖在地上。这几个人有高有矮,看身形可能是女人和孩子,但温见宁也不确定,因为隔得距离远,灯光昏暗,影影绰绰地看得不分明。 一个声音有点谄媚道:“医生,您给瞧瞧,这几个还能不能治了。运一趟货不容易,这少一个就少一份钱。要是能治的话,您就给治一治吧。” 温见宁听声音有几分熟悉,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正是她前天见过的一口烂牙。 而后她听到被称作医生的人嫌恶的声音道:“治不好了,扔下去吧,省得再传染给其他的人。”这个声音也有点耳熟,好像是之前给见宛她们开晕船药的那个医生,说起话来和颜悦色的,没想到一转身就变了个人。 一口烂牙的人应了一声,招呼了另一个人。 两人一人抱头,一人抱脚,抬货物一样走到船边上把人往下一扔。 温见宁只听扑通一下落水声,上一秒还苟延残喘着的人就已经彻底葬身于万顷波涛中了。 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紧接着下一刻就被人从身后紧紧地捂住了嘴。 然而,前头的人立即有所察觉。 “刚才那边好像有什么声音。” 温见宁和她身后的人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一口烂牙的人正要过去查看,身后的医生出声道:“不用了,看到就看到吧,动了手就不好处理了,别再生事。”毕竟这个点还往甲板上走的,不太可能是底舱的人。 那人又看了那堆货物一眼,这才收回了目光,慢慢地走了回去。 温见宁感觉到捂着她嘴巴的那只手这才松开,紧绷的身体也渐渐放松下来。她借着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了身后人的脸。 是温柏青。 一大一小就在这角落里,大眼瞪小眼地看了对方半天。 远处的那群人人还在往船下扔人。染病的人不只一个,随着那个医生的嘴里不断吐出冰冷的宣判,扑通扑通的落水声一次又一次响起。 因为隔得远,水花声听起来并不大,却像一记小锤,一下一下,每敲一次就有一条人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咚咚咚地敲在温见宁和温柏青他们两个人的心口上。 期间不是没有人反抗想逃跑的,但才跑了没几步就被人抓回来一顿拳脚相加,发泄完后又扔到了海里喂鱼。 拳头击打在肉体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让人头皮发麻。 等人走后过了一会,两个孩子剧烈的心跳才慢慢平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