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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话还没说完,旁边有人催促,电话便挂了。 既然他忙成这样,温见宁一时也不好再去打扰。 余下的大半个假期,温见宁都躲在房间里忙活自己的第一本长篇小说。 等到框架打好,素材也收集了个大概,她终于开始动笔。 她打算写的这一部小说名为《莺啼倦》,主要讲述的是内地农家女阿英幼年被拐卖到塘西,成为一名阿姑,以她的视角来看欢场女子的爱恨情仇。 因事先准备充分,她这一次的写作速度远比上一本《还珠缘》快上许多。 和方鸣鹤商议后,温见宁换了一个笔名—— 白茅。 这笔名取自《诗经·小雅》中《白华》那篇,开头第一句“白华菅兮,白茅束兮”,正是当年齐先生曾给她念过的那一句。 开学前后,《莺啼倦》终于正式在《星岛杂谈》上连载了。 《莺啼倦》以香港塘西为背景,写的又是妓女这样吸睛的话题,从第一期连载起就引起了小范围的热潮。因为温见宁准备得周全,关于塘西的细节逼真,有人说她是一个惯于风月的无耻文人,有人说她本身就是个妓女,才能写得这样真实。 温见宁想不明白,她虽写了这种题材,但里面并无任何风月之事,怎么就成了别人口中的无耻之徒了。不过不管怎么说,《莺啼倦》带得小报的销量节节升高,方鸣鹤也高兴得给温见宁提了一角钱的稿费。 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令人哭笑不得的事。温见宁在小说里杜撰了一个花名叫玉棠春的妓女,正好和塘西新挂牌的一位阿姑撞了名字,对方一夜之间身价骤抬,引得有不少妓女纷纷写信给报社,愿付广告钱给这位白茅先生,只求他在文中提及自己的名号。 这种事对于报社来说并不少见。 十几年前内地风靡一时的《晶报》上曾经专门开辟了一个名为“莺花屑”的栏目,专门给妓女登广告来盈利。时至今日,已成为一种惯例。 虽说这事可能不太讲究,但毕竟只是在小说中改动几个字的事,所以方鸣鹤特意来信问过温见宁的意见。 温见宁对此颇为无语,虽然她确实很想赚钱,但还没沦落到靠给妓女打广告为生的地步,当即回信拒绝。之后再有类似的信件,她便全权交由报社的人帮忙处理。 转眼之间,漫长的暑假过去,终于到了温家姐妹开学的日子。 除了还在念小学的见瑜外,其余三人都就读于南英中学。 温见宁八岁入学,这次暑假开学回去便要步入初中三年级。 而刚过完十六岁成人礼的见宛即将度过在中学的最后一段时光,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她将会是在姐妹中最先一个念大学的;年龄最小的见瑜当初入学考试成绩最好,但姑母还是压了她两年才放她入学,所以她今年还是个四年级的小学生。 她们三人的成绩名列前茅,让温静姝素来颇为得意,每每聚会时都要拿她们夸耀。只有见绣一个,虽然她也很用功,但仍只是中游水平。 开学后,温见宁的生活和往常变化不大。 每日除了上课学习外,她一放学便回去躲在房间里先写完作业,再准备下一期要连载的稿子。只有偶尔学校社团有活动时,她的日程安排才会有所变动。 南英中学的社团活动很丰富,但和热衷于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的见宛她们不同,温见宁只加入了一个文学社。 南英中学的文学社名为“野火”,取自白居易那句脍炙人口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除了这个意思之外,野火本身还是英国人对香港一种花的叫法。这花呈艳红色,开时烈烈如火烧云霞,浓得几乎化不开。每年五月过后,浅水湾附近会有大片野火花开放。花期一直持续到七八月底,这野火便烧过整整一个夏天。 温见宁曾在一本植物图鉴上翻到过这种植物,知道它还有个别名叫凤凰木。想来当初创立文学社的前辈们,在起名字的时候应该花费了很多心思,才能让这样简单的一个名字,包含了他们的无数希冀与憧憬。 野火社是南英中学最大的社团之一,不仅有自己的同名刊物,在校内还有独立的活动教室。时下爱好文学的少年少女太多,只初中部大约有两百多号人。温见宁混在其中,安分低调而不起眼,也不会有人知道,她便是近来港岛上小有名气的新作者白茅。 按照惯例,每周五下午是野火社成员的读书交流会。 开学后的第一次读书交流会后,活动教室里只剩下三个人收拾卫生。除了温见宁外,还有一个短发女生和一个戴眼镜的男生。 短发女生名叫钟荟,是温见宁的同班同学,性情爽利开朗。 戴眼镜的男生名为蒋旭文,是野火社初中部的社长,在学校里人缘颇佳。文学社的才子才女们多少有点自恃清高,不理俗物,彼此之间还有点文人相轻的意味,只有他擅长交际,心性豁达,最后才推举了他当社长。 三人正在清扫地上的纸屑,蒋旭文突然叫了一声:“这是谁的书,竟然落在社团里了。” 钟荟探头看了一眼道:“呀,是望岁居士的书,还是新出的呢。” 温见宁听了问道:“是那位最喜欢写三角恋爱的望岁居士?” 望岁居士是上海新派作家张留余的笔名,此人是素来最擅长写都市恋情小说,里面男女之间的感情纠葛通常是三角关系。有人曾不无辛辣地讽刺说,张留余所有的作品就是一个三角形。尽管这样,还是不妨碍张留余的小说风靡上海,受诸多贵妇人追捧,甚至还传到香港来,连温静姝她们都是张留余的忠实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