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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样一说,温见宁反倒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她说的是实情。 可见绣却突然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她:“见宁,我们和你不一样,你好歹还有柏青堂兄和梅珊姨帮你说话,你不肯下楼,姑母也奈何不了你,但我们只有自己,只能早做打算。” 这话听得温见宁心头火起,当即反唇相讥道:“不,你还有见宛,你们才是真正的好姐妹。你有什么朋友,有什么打算,总归不用跟我一个外人报备,我也不会再自作多情,来管温二小姐的闲事了。” 她从未这样生气过,说罢转过身就要快步离开。 见绣在身后喊她:“见宁——” 温见宁仿佛没听见,脚步加快,一气跑出一段距离后才停下。 她随手扯了一把身旁灌木丛的叶子,在手里揪了半天才慢慢消了气。 等心情平复下来,温见宁这才觉得自己方才的反应太过激了,心里有几分懊悔。可见绣话里的意思,显然也没把温见宁当成自己人来看,这让她只觉有几分受伤,一时又不想去找见绣道歉了。 正在烦躁时,温见宁突地听见一阵鸟叫声,不由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树下的草丛里,扑腾着一只火冠雀的雏鸟。 温见宁抬头看了眼身前的树,果然上面有一个鸟巢,想来这只雏雀应当是从窝里掉出来的,没摔成肉泥也算幸事。 雏鸟因翅羽尚未长全,飞不起来,扑腾几下累了,又蜷在草丛里。 温见宁正蹲在地上看,身后传来钟荟的声音。 她跑过来停下,气喘吁吁地问道:“你怎么跑这样远。” 温见宁指了指草丛里那团绒黄。 钟荟呀了一声,连忙蹲下身来语气轻柔地问道:“小家伙,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见宁替它答道:“说不定是这附近哪只蓝鹊干的。” 蓝鹊是香港比较常见的几种鸟之一,虽然羽色鲜亮,但却是一种恶鸟。它们性情凶戾,不仅自己的雏鸟死去都能吃掉,还会去啄食其他鸟巢里小鸟,每年被它们屠戮的小鸟不知凡几。 钟荟听了也点头道:“这些蓝鹊最是可恶不过,就和日本人一样,占了别人的家国土地,还要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比蓝鹊还坏。” 温见宁看她一脸愤慨的模样,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是哪里又刺激到她了。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同来爬山的还有几个日本同学。钟荟方才朗诵诗歌时,和他们起了争执,一时气不过才跑来找她说话。 她想了想,问道:“你朗诵的诗歌是哪一首?” 钟荟高昂着头:“《七子之歌》,台湾那首。” 温见宁心道,难怪。 两年前日军占领东北后,时局愈发紧张。 去年的淞沪抗战,中日双方打得昏天暗地;今年初,日军又南下占领山海关。两国之间摩擦不断,导致民间的反日情绪愈发高涨。 莫说上海的张留余要写书痛骂日本人,就连远在东南的香港也不例外。 这几年来,香港民众多次发起抵制日货的活动,可惜最终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只能以失败收场。但香港人对日本人的排斥却与日俱增,就连钟荟这等学生都不例外。 《七子之歌》中写了澳门、香港、台湾、广州湾、九龙、旅顺大连、威海卫七处失地,其中写台湾那首控诉的便是日本侵略者。 钟荟人在香港,却念了台湾那首诗,也难怪日本同学反应大。 双方当场辩论起来,其中有几个中国同学拉了偏架,指责钟荟不应把个人情绪代入这等文学交流的场合。对方人多势众,其他人难得出来放松一下,也只想和稀泥。钟荟一个人争辩不过,气得只能跑过来找温见宁说话。 温见宁只觉得,钟荟固然有偏激的地方,但眼下国难当头,那些同学所谓客观公正的话,让人听了实在未免寒心。 提起方才那几人,钟荟不由冷笑道:“他们几个家里在《香港日报》给日本人卖命,这头他们就替日本人说话,将来若是日本攻占了香港,这群人绝对是从老到小一窝子卖国贼。” 温见宁先前也听过传言,说《香港日报》有日本人的股份,是专门替日本人在华南搜集香港情报的。 这个话题比较敏感,两人没有多谈,很快把注意力放回了这只雏鸟身上。 钟荟发愁道:“这只小鸟掉在这里可怎么办,这棵树这么高。” 温见宁伸手指给她看:“你看到那个树杈没有,要是我踩着它,就可以爬上高处去,趁母鸟还没回来,我把它放回鸟窝里。” 钟荟上下看她一眼:“可是你连那根树杈都踩不到呀。” 温见宁所指的那根树杈位置同样很高,不仅她爬不上去,就连比她高的钟荟也没办法。 两人正打算回去找人帮忙,却看见蒋旭文往这边找来了。 第三十一章 听完钟荟的请求,蒋旭文吓得摇头:“我不爬,我不会,我恐高,一站在树上就头晕。” 钟荟气道:“你还是不是男人,中国若是指望你这样的人上战场,早就被日本亡国了。” 蒋旭文纳闷道:“爬树和上战场有什么关系,又和亡国有什么关系。” 温见宁连忙拉开正要反驳的钟荟:“好了,你们别吵了。社长你既然来了,就在下面垫着我,我上去把它放回鸟窝里就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