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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她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对齐佩珍认真道:“先生,您曾问过我对未来的打算,我暂时还是不能给你答案。但请再给我几年时间,我一定会让您满意的。” 齐先生难得说了许多宽慰温见宁的话,但温见宁已不是当年那个会因齐先生的一句肯定而冲昏头脑的小女孩了,她知道自己的斤两。 这一次的上海之行称不上圆满,虽没出大的波折,但几个女孩未免都受到了冲击。她们第一次这样清楚地意识到,离了别墅后的她们,虽不至于无人问津,但也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回去的途中,大家没了来时玩乐的兴致,只希望赶紧返回香港。 可中途还是出了意外。 上船的第一天傍晚,见绣喊了温见宁跟着一起去甲板上看落日。 温见宁当时正在房间里对着稿纸冥思苦想,半天都没能写出什么来,索性就和见绣一同出去了。但她没想到,一出了门,见宛她们也等在旁边。 双方都把对方当成了空气,跟见绣一起径直穿过走廊。 温见宁才来到拐角处,前方突然有一道身影重重地撞进了她怀里。 她脚下一个不稳,两人一同倒在地上。 见绣她们连忙来扶,只见撞了温见宁的是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只有七八岁大小,浑身脏兮兮地发着臭味。她们还没来得及问话,就听见走廊另一头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倒在地上的女孩惊恐地睁大了眼,爬起来踉跄着撞开她们又往里头跑。 脚步声向这边逼近,转眼就有五六个男人跑了过来。 温见宁突然就明白了—— 这女孩是被人拐来后偷跑出来的。 其中一个人见了她们喝道:“喂,刚才有没有看到一个丫头跑过去。” 见宛她们几个都噤了声,不敢出声,只有见瑜看了一眼温见宁。 还没等温见宁编出谎话骗过他们,为首的一个汉子已瞥到她素白缎面旗袍上的脏印子,咧嘴笑道:“几位小姐,我们家孩子不懂事,冲撞了您们,实在是对不住。” 他们说完就向走廊深处追了过去。 温见宁正要跟上前,却被见宛死死地抓住手臂,力气大到几乎要给她掐出印子来。 见宛咬牙低声道:“你少给我们惹事,真要惹上了这群人,他们可不会在乎多抓几个人走。” 温见宁何尝不知见宛说的是对的。 等这群人走后,见宛才缓缓松开了手,像是给自己找借口一样小声道:“这、这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也没办法,毕竟他们人多势众。” 温见宁倏地抬起头来:“可我们至少得做点什么。” 见宛怔住了。 最终,她们还是没能拦住温见宁,跟她一道去了船长室。 虽然对方承诺了会调查此事,但温见宁看他们的样子,根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等回到舱内,众人本就低落的心情愈发沉重,匆匆回了各自的房间睡觉。 然而温见宁在床上翻来覆去,始终睡不着。只要她一闭上眼,方才那个小女孩惊恐的眼神就会在眼前浮现。 她索性一骨碌从床上爬起,又坐回了书桌前,对着一沓稿纸胡乱涂画,发泄心中的郁闷。温见宁正划拉着,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终于抓住了这段时日让她困扰的问题所在。 她曾经对钟荟她们批评张留余的《织女》肤浅,可《莺啼倦》又何尝不是。他们同样都错误地拿了沉重的话题当噱头,却失去了对这些苦难者真正的哀悯。 她固然也可以凭借技巧、经验来写作,但如果对笔下的人物连基本的同情都没有,没有真情实感的投入,自然会越写越乏力。 温见宁重新从开头部分审视《莺啼倦》,良久之后,才抓过笔在稿纸上写下一个标题—— 《海上繁花》。 第三十七章 三年的时间转眼而逝,这几年来国内外都发生了许多大事。即便是远在东南的香港,都能感受到时局的余震。 两年前日本人在香港组织倾销,华资产业大受冲击。虽然香港华人多次组织抵制日货的活动,但由于种种原因,收效甚微,最终只能以失败收场。如今百货公司的货架上仍摆满了日货,街头巷尾也多了不少形容鬼祟的日本人,到处都是山雨欲来的气息。 但这些暂且和温见宁关系不大。 她这三年来除了学习外,一直忙于写作。 当年她没有完全遵照齐先生的意思,直接放弃鸳蝴小说的写作,而是仍在变换笔名给各种小报供稿,以此攒下了一笔钱。 另一头,在半个月前,温见宁终于将《海上繁花》的修改稿寄去了上海。 这部小说取材于她自身的见闻,还有齐先生在其中帮忙修改。在过去将近三年的时间里,她一直在为这部长篇小说做准备。 如今半个月过去了,想来齐先生那边应该也快有消息了。 与此同时,她和远在美国的冯翊一直有书信往来。 虽说起初温见宁是受了冯苓所托,但三年下来,两人已经成为了朋友。温见宁偶尔在信中请教冯翊一些学业上的问题,对方都会认真解答,双方始终保持着君子之交淡如水的关系。 只不过温见宁还是不敢让人把信送到别墅来,每次都是自己亲自去邮局取信。 她很清楚,一旦温静姝她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会想办法大做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