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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鹂的脸色终于微微变了,原本漫不经心的神色也消失不见,却只听对面的温见宁继续说:“她的儿子如今已经长成一个青年人了,二十多岁,原来姓季,这是她丈夫离家出走后临时改的姓。后来他儿子回到夫家,改姓了温。” 孟鹂的眼神里流露出一丝痛苦,嘴唇也开始颤抖。 她不知过了多久才勉强回过神来,摸索着从身旁的手袋里取出个烟盒,抽出一支香烟来,抖抖索索了好几次才点着了火,猛地吸了一口,仿佛从虚无缥缈的烟雾中汲取了力量,这才抬眼看向温见宁,哑声问道:“那个女的儿子,在哪。” 温见宁实在不忍心回答,只能闭上了眼。 孟鹂已经从她的沉默中得出了答案,哆嗦着唇看向她身旁一直没出声的英俊青年。 从刚才到现在,他一言未发,却始终在注视着她。 她手中夹着的香烟陡然落在旗袍上,烫出一个洞来。可仓皇之下,她一时竟也顾不得灼痛,蹭地一下站起来转身就要跑。 早有预料的温柏青大步上前,一把拉住孟鹂的胳膊,又将其拽回到座位上。 他们这边的动静引起了别桌客人的注意,人高马大的侍者大步走来:“先生,小姐,如果你们和这位女士有什么纠纷的话,希望你们能到外面解决。” 温柏青歉意地解释:“我们只是有一点误会,不过现在已经解除了。” “另外,我们这里不允许吸烟,如果您有需求,请移步到吸烟室或楼下。” 温柏青颔首:“好的,我知道了。” 等侍者走后,他才回头看向身旁的孟鹂。 她脸色苍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位、这位少爷——” 温柏青淡淡道:“我以为您至少会还记得我的名字。” 他一句话堵得孟鹂哑口无言,面上又有几分惊惶,仿佛犯了错的孩子,连之前对她有偏见的温见宁看了都有几分于心不忍。 温柏青沉吟了片刻,也不知如何开口,正好侍者推了餐车过来,他才道:“先吃点东西,有什么事情,我们稍后慢慢谈。” 第四十二章 餐桌上一片安静,只有咀嚼声和偶尔刀叉碰撞在瓷盘上的清脆声响。 对面的孟鹂木着张脸,举止僵硬地往嘴里塞着吃的。温见宁也同样没有胃口,抬眼偷偷看身旁的温柏青,他仍然在一丝不苟地切着牛排,神态镇定自若,仿佛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好不容易等这顿饭吃完了,温柏青才刚刚放下刀叉,一直如坐针毡的孟鹂就忍不住了,惴惴不安地叫道:“这位、这位少爷……” 她本来想叫他的乳名,但话到了嘴边,还是改了口。 温柏青慢条斯理地擦去嘴边的残渣:“温柏青,这是我现在的名字。” 孟鹂一时又不敢说话了,只能讷讷地应下。 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温见宁不好插手,只能在旁边看着。 三人从餐馆里出来,开车去了孟鹂如今落脚的地方。 孟鹂这段时日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因为要躲开追债的人,她住在一处棚户区,周围的环境拥挤杂乱,屋子里同样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温柏青替她还了欠下的房租,又让温见宁帮忙一起收拾了行李,转头在旅馆租了个房间。三人这才得以坐下来,说起从前的事。 当年温柏青被温家强行带走后,孟鹂曾一路打听到了淮城。她好不容易找到温府门外,却被门子告知儿子已经被送到香港去了。对方颇为好心,说自己领了府里的差事也要去港岛,可以和孟鹂作伴一起。孟鹂当时千恩万谢,凑了全付身家勉强拿出船票来,结果一上船就被人关进了底舱。 之后的事情便一目了然。 孟鹂被卖到香港时年纪已经大了,起初只能去做最低等的站街妓女。期间她跑过几次,挨过几次打。可后来还是逃不掉,她也只能渐渐死了心,除了陪客,整日就是酗酒、抽烟、赌钱,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孟鹂在说起过去时掉了不少泪,说到最后,甚至嚎啕大哭起来,像是为自己辩解,又像是发泄地哭道:“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 温见宁只能在一旁帮忙递手帕给她。 可能是因为这一天的情绪起伏过于剧烈,孟鹂最终哭累了,不知不觉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温见宁帮她脱掉鞋袜,盖好被子,关上房门出来,却发现屋内不见温柏青的踪影。 她找出去,在旅馆的楼下看到了他正在街边蹲着抽烟,不由得皱了眉头。 见她过来,温柏青随手把烟头掐灭,站起身来对她说:“我今晚在这里守着,就不回去了。姑母她们那里,还要麻烦你帮我想个办法搪塞过去。” 温见宁点头又问:“姑母她们那里好说,但是孟女士这边你打算怎么办?” 温柏青抬手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先前不是说了,带她去广州,寻个房子先住下再说。” “之后呢?” “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什么叫做之后再说,”温见宁一脸不赞同道:“你不会打算瞒着你老师一家吧?”在她看来,瞒固然能瞒一时,但早晚会露出破绽,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坦白。 温柏青摇头失笑:“我突然带一个女人回去,即便我不说,我老师也会在背地里查得清清楚楚。他就只有一个女儿,如珠似宝地宠到这么大,怎么可能让她平白受了委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