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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间,陈鸿望又来昆明找过温见宁一次。 就在年初温见宁回香港那段日子,突然有人辗转找到陈鸿望手下的人,想要从其手中高价买走温见宁那些作品的版权。自从《望族》修订版大卖后,确实也有过类似的人找上门来问过,但却从未见过像这群人这样坚持的,价格一再抬高,令他起了疑心。事后他派人私下去查了对方的底细,只知那人是浙商,确实也做过书局报馆的买卖。 但他还是有些怀疑,始终没有答应。 温见宁有些不解道:“既然对方肯出高价,那陈老板为何不转手卖给别人呢?” 陈鸿望难得正色道:“三小姐是我的朋友,既然肯把自己的书稿交于我手,我又怎能随手转卖给别人。商人虽然以逐利为本性,但陈某也不想在三小姐心里永远只做个商人。” 温见宁顿了片刻,忽地笑了:“陈老板或许不只是个商人,但我却只是个卖文为生的穷作家罢了,谁能出高价,我就卖给谁,哪怕对朋友也是如此。这是再简单不过的道理,愿与陈老板共勉。” 陈鸿望眼中闪过一抹异色,很快恢复如常道:“三小姐比从前成熟了许多。” 温见宁十分坦然地接受了他的称赞:“陈老板客气了。” 二人既然都摆出了在商言商的态度,接下来的谈话比先前还要客气生疏几分。 陈鸿望这次来是商讨以下一步的合作为由的,想问问温见宁是否再有出书的打算。然而她只推说忙于学业,短期内并没有提笔再写小说的想法,婉言拒绝了,若是何时动了念头,定会再联系陈老板云云。 等将陈鸿望送走后,温见宁才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她不再是当年被陈鸿望三两句好话就会被哄得掏心掏肺的小女孩了,今日他话里话外的暗示再明确不过,温见宁自然听得懂,也做出了含蓄的拒绝。当日她愿意交出《望族》的版权给他打理,或许是让这人误会了什么,不过她自己心里清楚,她更多只是想偿还当年的情分。除此之外,两人至多算是普通朋友,也仅此而已。 第一百零六章 三月底的一天,学生自治会传来消息,说是五月份将要在学校的小礼堂举办一场联合公演,各话剧社可以联合参演,届时全校师生会一道前来观看演出。 联大西迁后,喜好话剧的师生自发组织了许多话剧社。起初只有一个青年话剧社,后来由于学生管理者内部理念不合,又陆续组建了南屏社、当代话剧社、沉钟社等几个话剧社。从蒙自转到昆明后,那边的话剧社自然解散了,钟荟几经选择,最终加入了南屏社。 在五月份即将到来的这次联合公演中,她缩在的南屏社就是参与社团之一。 这次演出空前盛大,除了各话剧社要联合演出一些经典剧目外,每个社团还至少要出一个独立剧目。由于当初在蒙自时,温见宁所写的《宛平钟声》被话剧社改编为剧本,深受同学们喜爱,不仅在当地演出时大获成功,来到昆明后也多次被搬上舞台。尽管剧本的成功本身还有其他几位同学的功劳,但她的名气在一些同学间渐渐传开了。 南屏社的负责人特意托了钟荟从中传话,想让温见宁帮忙他们社团再写个新的剧本。 钟荟都开口了,温见宁欣然应允。 比起第一次写剧本时的冥思苦想,这一次她动笔的速度要快得多了。 没过几天,等钟荟要来看时,剧本已写了大半。 她接过手稿一看,只见温见宁新写的这剧本的名字叫《离离草》,顿时想到了两人所办的壁报,立即向温见宁提议将剧本再改成小说,直接发表在她们的《野火》上。这这对温见宁来说不过是一件小事,更何况还是放在她们的壁报上,自然不会嫌麻烦。 提到壁报,两人又聊了许久,钟荟又继续看了下去。 《离离草》主要讲述了七七事变爆发前后,北平某所中学一班同学的故事。在日军大举侵入前,这群年轻的学生们意气风发,一心为国家的前途而不断抗争。 但在北平沦陷后,他们的爱国运动遭遇了寒潮。身边的同学接二连三被捕牺牲,家人们面对侵略者时的强颜欢笑,都让这群单纯莽撞的少年人们渐渐彷徨了起来。然而迷茫终究是短暂的,他们很快意识到,只有长久地坚持下去,才有看到希望的那天。 故事结尾时,这一班同学也到了毕业分离的时刻,一群同窗好友们唱着“长亭外古道边”,各自走上了不同的人生道路,有的选择辗转南下,去西南求学;有的选择出国留学,苦苦追寻救国救民之路;有的仍留在沦陷的北平城里,当了一名普通的小学教员…… 他们犹如草籽般被风吹落到天涯各处,但无论他们身在何处,都在默默为家国的未来积攒着力量,只等春风吹过,离离野草就会犹如野火般席卷大江南北。 因为知道钟荟也会参与这次演出,温见宁出于私心,特意为钟荟写了一个与她本人性格十分相近的角色,这个角色有些类似高尔基笔下的勇士丹柯,亦是这出戏的中心人物之一。 在俄国作家的笔下,丹柯是部落的勇士,率领族人在阴暗的森林中跋涉,在族人疲惫不堪时,他抓出自己炽红如火的心,高高地举过了头顶,那颗通红的心犹如火炬般驱走了黑暗;而她所写的这个角色,虽然不如丹柯那样伟大,却同样有满腔炽烈的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