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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被叫出来时还是上半夜,这会虽然不知夜里几点钟了,但想来应该已过子时,正是夜里最黑的时刻。虽然看不清身边人的脸,不过她还是能感觉到冯翊正在含笑看着她。 他问:“温同学,你方才认的是什么错?” 温见宁立刻会意,大声道:“我错就错在,今晚只在壁报上登了河南会战的捷报,没有把今天壁报股开会的内容直接捅出去,顺便再把三青团那群混账东西好好骂一遍,不然白白被他们半夜抓来走这一趟,岂不是枉担了罪名。” 一口气说完后,她只觉胸中的郁气终于慢慢消散,情绪也平复了许多。 虽然方才看冯翊一本正经地骗人觉得好笑,可这会她整个人冷静下来,不免有些替他担忧:“你刚才不该报真实信息的,万一刚才那人反应过来,事后上报给学校怎么办?” 冯翊轻声道:“不用担心我,我自有办法。” 虽然对他的话将信将疑,不过想到身前的冯翊大半夜特意为她跑这一趟,温见宁还是低头愧疚道:“抱歉,我应该早些告诉你一声,让你有个准备的。” 只是她没想到训导处的人会来得这样快,也低估了背后的人要处置他们的决心。尽管教授们及时赶来了,但看目前的状况,只怕等天亮后这事也不会这样简单地解决。 冯翊安慰她:“事有轻急缓重,谁也没有料到会这样。” 可温见宁还没看到钟荟的影子,心里有些不安:“钟荟呢,你知道她出来了吗?” 钟荟比她被叫出去得早,可至今仍没有消息。 冯翊知道她们好友二人的感情深厚,安慰道:“她是自治会副主席,那边肯定会给她很大压力,她一时半会应该出不来。不过你放心,我会在这里好好看着,再有教授帮忙说情,不会有大问题。你先回去好好睡一觉,最晚等天亮,她应该就回去了。” 他这样一说,温见宁才觉出有些疲惫。 她也知道有教授们在,自己就算在外面等着也帮不上什么忙,并没有一味固执地要留下来:“那你也回去早点休息吧,凡事等明天再说。” 冯翊的声音沉稳有力:“我会帮你在这里等你同学出来,不然你就算回去也不能安心睡着。不必担心我,明天上午没课,若是再碰上空袭来了,说不定我还能再补个觉。” 温见宁还想劝他回去休息,不过凭借两人之间的默契,她也知道冯翊不会听的,因为易地而处,只怕她也会如此,所以她最后还是同意了。 南院女生宿舍向来是男性禁地,冯翊只把温见宁送到院门外的一棵树下就止步了。看她一步一回头地进去后,这才转身离开。 另一边,同宿舍的冯莘等人在她们被带走后,就按照商量好的,各自去往几位相熟的教授家里请他们帮忙说话。她们本想跟黎教授、文先生他们一起过去看看,可被劝说了一顿,也知道不能帮什么忙,只好先回来焦虑不安地等待消息。这会看到温见宁突然回来,大家先是喜出望外,随后才发现只有她一个人,连忙问起钟荟的情况。 温见宁摇了摇头:“只有我们这些人微言轻的先被放了回来,她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 冯莘连忙笑道:“不用担心,既然你们能回来,钟荟那边肯定也不会有事的。有文先生、黎教授他们帮忙说话,想来那伙人也不敢把同学们怎么样。” 张同慧善解人意道:“你也吓了一跳吧,先睡一会,等钟荟回来我们会给她开门的。” 阮问筠也反应过来:“对对对,见宁你赶紧休息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温见宁感激地冲她们笑笑。 宿舍里很快熄灭了油灯,重新陷入了黑暗。 虽然她答应了冯翊和舍友们会好好休息,可到底还是放心不下钟荟,只抱着被子靠墙坐着,时刻注意着门外的响动。只要一听到钟荟的脚步声,她就能立刻爬起来给她开门。 可温见宁等了很久,却还是没能等到钟荟回来。 她只觉眼皮越来越沉重,终于有些撑不住,低头打了个盹的功夫,突然感到有阳光刺痛了眼皮,这才揉眼坐了起来,一睁开眼,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天光大亮。 整间宿舍亮堂堂的,就连屋内的灰尘都在日光下清晰可见。只是所有床铺都空荡荡的,其他人都已起床离开,或许是上课去了。 温见宁下意识看向她对面的那张床,那上面仍空无一人,被子还放在原来的位置,没有被移动过,床单上也没有睡过的褶子。没有往常赖床的人,也没有任何留给她的字条。 ——这张床的主人,彻夜未归。 温见宁不可遏制地心慌了片刻,连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匆匆洗漱完毕就出去打听消息。才出了南院不远,她就迎面撞上一手拎油纸包、一手拿饭缸的冯翊。 冯翊的神色很平静,仿佛知道她要开口问什么:“听你们宿舍的同学说你还在睡,我顺路给你买了早饭,你先吃完饭,我们慢慢再说。” 两人没有另找地方,就近坐在路边花坛的边沿上,背对着身后的泥土路。 来来往往路过的同学很多,不少同学见到席地而坐的两人,不免有些好奇地打量,有认识他们的还会交换个眼神,会心一笑。 温见宁拆开油纸包,里面是烧饵块。金黄焦脆的米饼里夹了折耳根、酸腌菜,分量很足。饭缸里是冯翊也不知是从哪家摊子上买来的糖稀饭,粥熬得香甜稠厚,入口温热顺滑,慢慢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等吃完后,她只觉浑身暖洋洋的,心情也没有先前那样焦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