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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众说纷纭,可身为作者的温见宁却始终保持缄默。 当一篇文章完稿时,她身为作家的使命就已完成。 余下的一切,还是交给时间来辨明。 报纸上围绕《焚》的探讨还没持续多久,就被突然发生的另外几件大事盖了过去。 七月底,外界传来消息,英.法.军.队在欧.洲战场上大溃败,被迫来了一次大撤退。没过多久,日军也从法.国手里抢走了印度殖民地。远在亚欧大陆另一端的战局对国内的局势暂时还看不出影响,可日方在太平洋上搅风搅雨,无疑引发了海对面美.国的忌惮。 不久后,美、英、荷兰等国公开宣布对日采取制裁措施。 在一片议论声中,温见宁大多时候仍留在宅子里写作看书,偶尔接待来访的同学朋友,在他们发问时,给出自己的想法。尽管未必成熟,但大家互相探讨无疑让人收获颇多。 有时,她也会听说一些学校那边的事。 据说在八月份时,青年社组织了一次公演,要上演他们编排已久的一出新戏,为此还发了不少传单、门票。不曾想演出当日恰好遇上了空袭,大家都没心思去看演出,于是他们精心筹划的公演就这样泡汤了,不知道算不算是当初他们破坏别人演出的报应。 尽管她们毕业才不过短短几个月,但大家的生活还是一点点发生了变化。 没过多久,冯莘就有了男友,据说是和她们一届的外文系高材生,很快搬出了小院另寻住处。如此一来,小院那边只剩下阮问筠一个人住了。 温见宁邀请了阮问筠也搬来圆通寺这边,却被阮问筠婉言拒绝。 她知道阮问筠大约是怕来这边打扰她和冯翊,再三劝过后,她才把一些东西搬来了这边的空屋子里,偶尔过来住几天,不过平时多半还是住在小院那边。 这种平静的日子持续至九月的某一天,冯翊傍晚回来,突然说有事和温见宁商量。 由于美方陆陆续续地派遣了军人来华支援抗战,军队里急缺翻译人才。当局下令要从昆明各大高校征调美军翻译,要求英文流利的青年教师和学生主动响应号召,联大自然也在此列。冯翊既是年轻教师,还留过学,理所应当地成为第一批被校方找上的人。只是他暂时未给学校方面确定的答复,只说要先问过家里人的意思,再做打算。 温见宁看得出,他其实是想去的。 她并不想从中阻拦,只是还是要问清楚:“那你这趟去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冯翊跟她解释,他们这次只是去给基地里的美方士兵做翻译,并不用上前线。 若说是否有危险,肯定还是有的,毕竟连昆明、重庆都处于敌机轰炸的范围内,更何况是训练基地,只是并没有想象得那样严重。 温见宁这才放下心,大方道:“那你去吧,去了以后照顾好自己,记得多给我写信。” 她应允得这样痛快,反而让冯翊一时有些迟疑。 他沉吟片刻,又改口道:“学校目前还没有决定征调名单,就算他们决定了,我也不一定会去。这一去少说也要一年半载,我还要再好好考虑。” 温见宁笑话他:“冯先生,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每回好不容易我要做个开明爽快的好人,你自己反而在这边犹犹豫豫的,未免也太不果断了。” 冯翊抬起眼凝视着她,微叹了口气道:“见宁,我很担心你。” 他在昆明没有别的挂碍,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眼前人。 这半年来,从她的至交好友钟荟被退学起,之后就接二连三地出事。每一次她好不容易刚要恢复精神了,总会有新的打击。他看过当时她所写的那些小说,还是《梅雨时节》《焚》,里面的氛围都过于压抑,显然是受了精神状态的影响。 尽管这些日子她虽然看上去恢复了许多,可他仍能察觉到她内心隐隐的伤痕。 他很清楚,真实的见宁固执又脆弱,是个极容易钻牛角尖的人,她身边的朋友出事,她很难不把这些归咎到自己身上去。 温见宁怔了片刻,这些时日所有被强行克制住的情绪突然翻涌上来,瞬间就红了眼眶,却还强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有什么好不放心的,那些事不都已过去了?” 冯翊轻声道:“我只盼着它在你心里也能过去。” 尽管当日在放生池边,两人曾为此谈过话,事后温见宁也曾以自己的方式报复过,可那些事也不是她一时半会就能彻底释怀的。她心里有过不去的坎,冯翊心里清楚,只是不会主动去揭开她的伤疤,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明面上的平静,帮她一点点走出困境。可眼下他离开在即,不得不把事情挑明,只希望她能尽早振作起来。 温见宁没有做声,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好一会,才闷闷地出声,仿佛在极力压抑着某种情绪:“……你不必担心我,我会早早忘掉这些不愉快的事。” 冯翊轻轻揽过她纤瘦的肩头:“你不必对自己下这种不通情理的命令,若是能轻易忘掉,那你也不会为此困扰了。只是见宁你也要多抬头向前看看,你的朋友们信任你、敬佩你,你的师长们对你寄予厚望,你的文章那样受人欢迎,有那样多的同学把你当成引路人。无论是生活还是你所热爱的文学,大家都更期盼着你向前,往更高更光明的地方去,还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