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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温见宁也听说了一些关于温柏青一家的消息。 当年廖静秋从港岛安全回到内地后不久,生下了一个男孩。只是她和温柏青的感情似乎出了问题,据说两人已处于离婚边缘。至于温柏青,只听说他在港岛沦陷后的第二年三月,就随军赴缅甸远征了,至今未归。 对这夫妻二人的事,温见宁只能默然以对。 只是知道亲人们的处境还算安全,两人也就放下了大半的心。 随着日子的推移,他们也渐渐摸清了如今上海的情况。 六年前,日军进驻上海,除了英法租界外的其他区域,都为日.本军队所把持。 一夜之间,租界就成了各路人等避难的地方,人口在短期内迅速飞涨,情况也更加复杂。大批文化界人士在租界以文字的方式奋起反抗,受益于这特殊的局势环境,中国文学的火种非但没有在上海熄灭,反而在日军包围下的孤岛上重新燃了火炬。 直到珍珠港事变爆发后,日军开进驻租界,从那之后,租界也不再太平。 昔日如火如荼的孤岛文学,早已在日.本侵略者的多次绞杀中彻底销声匿迹。如今市面上所能见到的报纸刊物,全是日军扶植、把控下的傀儡刊物,他们雇佣了一些软骨头的文人来鼓吹和平运动、东亚共荣,这样的报纸就算拿来当厕纸都会遭人嫌弃,更别提浏览了。 温见宁在翻完如今市面上的一些报纸后,不由得掩面长叹一声,转头对冯翊遗憾道:“原本我还想离了港岛,终于能拾起写作了。如今看来,我恐怕只能考虑转行做家庭主妇了。” 港岛保卫战爆发后,她忙于躲藏,几乎完全中断了写作。这次匆匆逃离港岛后,也只带出了日记和少数手稿,其余的大多都留在了那边。至于钱财,她更是半分都没有。 自从十六岁逃离半山别墅后,她一直坚持自力更生了那么多年,虽然没能攒下巨款,可也很少为衣食担忧过。哪怕跟冯翊这样望族出身的人订婚,她能凭自己的本事赚钱养活自己,不用仰仗他和冯家的鼻息,也有一份底气在。 可经历过港岛这一遭后,她却有些底气不足了。 港岛初沦陷时,日.本人宣布他们发行的军票和港元兑换比定为一比二,港岛上所有居民的资产瞬间因此缩水了大半。不过半年,又变成了一比四。再到后来,就连港币都废止了,只能用他们的军票。若是有人敢私藏港币,还会被枪决。 再加上粮价飞涨、物资匮乏等原因,如今的温见宁已彻底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若不是背靠冯翊和冯家,只怕在上海也难以过下去。 冯翊从容道:“即便不给那些报刊投稿,你随时也可以拾起写作。若说别的……这可巧了,如今我也成了游手好闲的失业者,正在考虑转行做家庭主夫。说不定在这点上,我们还可以好好交流一下经验。”为了寻回她,早在动身奔赴港岛之前,冯翊就辞去了在学校和研究所的工作,如今回到上海,和温见宁一样只是个无业游民。 温见宁听后大笑,直到好一会才停下。 冯翊的眼神中带着欣慰:“这么多天了,总算见你畅快地笑了一回。” 她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脸颊,微笑道:“那以后我多笑便是了。” 对面的人这才微微颔首,表示赞许。 温见宁想了想,突然笑盈盈道:“冯翊,等春天到来的时候,我们就结婚吧。” 方才还温和从容的人突然有些呆滞,一时竟跟不上她这跳跃的思维,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再看她的神情认真,他顿时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不知所措地嗯了一声。 第一百四十七章 二人的婚约早已定下,若非那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们早已在亲友的祝福下结为夫妇。可如今他们的家人朋友不是远在西南大后方,就是身在国外,注定无法亲眼见证他们的婚礼。 饶是如此,温见宁也不想再耽搁下去了。 滞留在港岛的这几年,她一次又一次亲眼目睹了人生的无常。如果说昔年在北平、昆明时,她看到的还多半是其他人的死亡,可在这几年中先后离开的梅珊、见绣她们,却是曾经切切实实活在她身边的人,如今也无声无息地陷入永远的长眠之中。 人的一生何其短暂,又何其脆弱。那些来不及说道出的歉意、未能完全解开的心结、没能实现的心愿,在死亡面前,终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死者长已矣,活着的人却还有漫漫余生。或许她暂且做不成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的大事,可她至少还能做到惜取眼前人。 …… 三月初春时,温见宁终于收到了远方亲友们的来信。 这其中既有远在昆明的阮问筠、冯莘她们的信,还有来自她表兄周应煌的家书。也不知,这些书信,是如何才能穿过自西南至上海的重重封锁,辗转来到她的手里。 她来不及细想,第一个拆开了好友阮问筠的信。 昔年在昆明时,她们就一直要好,后来有了周应煌这样一层关系在,两人不知不觉中就越发亲密,把彼此当作了亲人。她失陷在港岛三年之久,几乎不曾得过有关阮问筠的只言片语,即便是后来与冯翊重逢,他对阮问筠的事也说不出个二三来。 这让温见宁很是担心自己这位好友的状况。 --